“希望我們今天能有所收獲吧。”我向龍之介君揮揮手。
“惠!”我聽見龍之介君急切的聲音,非常之少見,以至于我遲疑了一會才回頭,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他跑過來,然後,突然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龍之介君看着我的眼睛,但不開口,挪開視線後才發出一點聲音,“……今天應該不會偷偷逃走吧。”
“别擔心,”我擡起手想摸他的頭發,依然是柔軟的,“别在意今天我的問題,隻是一時興起而已。”
龍之介君忽然松開了手,就好像剛才的時刻根本不存在,他點點頭,“按之前說好的來吧,注意安全。”
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白天的東京同樣有未來繁華的影子,然而此地的晚上與未來的那個都市相比用荒涼來形容也并非不可。妖風四起,攪動着夜晚的薄霧,店面前的布幡獵獵作響,鬼怪故事中的場面也不過如此罷。
我閉上眼睛試圖感知鬼的氣息,但是既沒有特殊的聲音,也沒有異常的味道,隻有風呼嘯不止。我隻有繼續往前走,又冷又餓又困。
就在我打算放棄,準備回去和龍之介君彙合的時候,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我背後響起。
“你需要幫助嗎?”
我心下一驚,完全沒發現有另一個人在附近。轉身時更是發現我們隻隔着一截手臂,那人有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白橡色的發絲即使在黑夜裡也能辨認得分明,隻是頭頂像被潑了一攤血,怪異地凝固在上面。
我後背發冷,左手摸上了腰間的信号煙花,猶豫着是否要現在拿出來。
“……你好像很痛苦呢。似乎需要我的幫助。”面前的人,不,應該說鬼更準确,他微笑着點點頭,擅自給我安上了一個需要幫助的可憐人的形象。
我:“不,我完全不痛苦,你大概是想錯了。”
“可是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痛苦的味道。”他将目光長久地放在我身上,像是野獸在猶豫從哪下口。
“那應該是你聞錯了。”我不知道現在我們兩個誰更奇怪,一個說食人族在和食物交流,食物居然也好好地回應他了,到底誰更無聊呢?“你似乎并不知道痛苦究竟是什麼樣的吧。”
“不,我知道的,因為我的工作就是讓人解除痛苦啊,”他搖搖頭,眨着漂亮的眼睛,“對了,忘了和你說我的名字了,童磨。”
“童磨。”我也知道你。
“現在你應該說自己的名字了,這比較禮貌。”他提醒我。
好吧。
“南宮惠。”我生澀地說出自己的全名。
“好吧,小惠,我們現在正式認識了,在不遠處就是我的宗教,萬世極樂教。雖然我的确不懂痛苦是什麼,但是,我一直以來幫助了很多痛苦的人哦,所以我非常清楚這樣的人是什麼樣子的。”說到這裡,童磨自豪地彎起了眉眼,他搖搖扇子繼續說道。
“幫助可憐的人們,讓你們獲得幸福,我就是為此才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
“是嗎?”我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怎麼樣的,但一定很奇怪。因為童磨用扇子敲了敲我的腦袋,我真的很害怕自己的腦袋會被敲碎,但是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了以後,腦袋還是好好地在脖子上。
“以平穩的心态快樂地生活,沒必要做令人苦惱的事情,這是我們萬世極樂教的教義。”他眯上眼,雙手合十,虔誠得像個聖子。
“小惠,加入我們吧,放棄那些讓人痛苦煩惱的事情,人的生命如此短暫,應該幸福一生才是正确的呀。”
這樣擅自叫人“小惠”了嗎?好沒邊界感的鬼。
但說到底還是沒有說清楚痛苦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啊。
“我是痛苦的嗎?為什麼那麼笃定呢?”我喃喃道。
“是的哦。”童磨說。
“小惠,如果你真的那麼确定自己并不痛苦,又為什麼要開始來問我痛苦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呢?”童磨的笑容擴大了,在我眼裡甚至顯得殘忍。
“……”
“我會救你的,小惠,很快的,”童磨誠懇地彎下腰看着我的眼睛,歐泊石般美麗的眼睛倒映在我的虹膜間,“失去孩子的母親,丈夫失蹤後的妻子,亂市裡和兄弟姐妹走失的小孩子……小惠的肉質和這些人的氣味色澤都很相像。”
“這些人都過來和我說自己很痛苦——真是的,明明剛到教會裡的時候說要忘掉回憶,和大家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的,過了一段時間後又偷偷跑到我面前告訴我自己太傷心難過了,感覺活在世界上沒有希望。”
“我當然幫助她們了,”童磨溫柔地注視着我,“因為我是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快樂的教主嘛。”
“我也會幫幫小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