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老師卻已來到她面前,作勢要打下來,到臉前的時候停住了,隻是輕拍了幾下,對着晶子說:“我們很快會讓你知道的。”
這就是晶子和亂步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這裡是絕對的地獄。
“想在這裡活下去,你們必須和光同塵。”
當校長走後,他們被帶到自己的位置,身邊一個年長一些的男孩這樣說道。
“那是什麼意思?”晶子問。
“你們要放棄思想,變成鬼魂,絕對地服從指令。”他拿起杯子喝了幾口裡面的液體,“或者說‘與身邊的一切同流合污’。”
所以到頭來我還隻是一個工具,或者說是武器。
晶子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發呆,重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
和她一起來的那個眯着眼睛的男孩一句話也沒說,臉上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對那個巴掌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摸了摸臉頰後,便開始吃起眼前的東西。
晶子看到他的舉動,莫名地放松了一些,也拿起了眼前的面包,食不知味地嚼了起來。
面包的味道就像生嚼小麥,男孩咬了幾口就放下了
之前那個年長些的男孩又開口了:“你得吃完,一會兒還有很多事要幹。”
他打量了晶子和亂步一眼,重複了一遍:“你們得吃完,為了活着。”
亂步眨了眨,似乎知道他是好意,繼續安靜地吃起來,另一隻放在桌下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糖果,偷偷地放在晶子的手心裡。
晶子偏頭看了他一眼,把糖果攥住,抿了抿唇,裝作若無其事地對那個年長的男孩說:“方便問下你的名字嗎?”
“就叫三四郎吧。”他的眼神有些空洞,“本名已經不記得了。”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亂步突然間的開口讓晶子愣了片刻。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那顆糖果,說話很慢:“晶子,與謝野晶子。”
“哦……”亂步看着她,眼睛圓潤而明亮,亂糟糟的碎發散着,臉上卻是一副從不煩惱什麼的表情。
晶子莫名有些擔心他。她很清楚,在這裡,恐怕越是晶瑩剔透的人越不能活,必須得蒙塵才行。
她的想法不是空穴來風。
像其他折磨新人的“習俗”一樣,這所學校的壞孩子也很善于通過傷害别人來轉移自己的痛苦。
……
小巷子裡。
一個穿着破爛夾克衫的男孩用力把亂步摁在了後面的牆上,捏着他本就有些紅腫的左臉,笑着說:“今天就當交個朋友,下次見着我,可得帶點好東西哦。”
男孩松開手,他身邊的幾個跟班,順手把亂步推倒在地上。
晶子忙上前扶起他,那幾個跟班中最不懷好意的一個抓住了她的手臂。卻不料反被晶子一轉,他的關節被壓得生疼,女孩伸出另一隻手,一把小刀赫然可見,又快又狠地紮進了他的手臂。
那些人終于怕了。
連自恃聰慧的亂步都不由地微微一怔,緩緩擡眸。
晶子歎了口氣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他的傷,一邊檢查他有沒有哪裡摔壞,一邊解釋道:“别怕,要不是他們欺負你,我不會用這個的。”
刀子上還沾着血,晶子并不習慣這樣的畫面,隻是她也并不害怕。
“你見多了嗎?”亂步低着頭,黑色的碎發遮住了部分眉眼,卻無法掩蓋緊抿的唇。
“你指什麼?打架嗎?”晶子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她細細地觀察着紅腫的部分。
“嗯……算吧。”他竟有些不自在起來,講話也結結讷讷。
晶子笑了,猛地伸出手臂給他展示肌肉線條,還在他面前比劃了幾下:“算見得多了吧……而且我可擅長了。”
“真不錯。”亂步輕輕地把她的手從他的面頰上拉下來,偏過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順嘴來了一句。
他起身,往巷口走去。大概走了三四步的樣子,突然回頭。
晶子還蹲在地上望着他。
“對了,我叫江戶川亂步。”他笑起來帶着一點孩子氣,隻需翹一下唇角,整個輪廓都變得生動立體。
晶子看着他有些恍惚,似乎這個男孩身上還有些她弟弟的影子。她那時并不知道,這個男孩其實比她還要大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