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潑在亂步的睫毛上,将他眼尾的細紋染成淡金色,在風的吹拂下折疊出波光粼粼的美感。晶子忽然發現他左耳垂有個極小的穿孔,邊緣泛着淤青,陳舊得像鐵鏽一樣,幾乎減少了幾分“人”的氣息——那是長期佩戴某種儀器的痕迹。
“三年前,我炸開了森鷗外的實驗室。”亂步似乎注意到了晶子的視線,突然開口,指尖劃過石縫裡鑽出的淡粉色野薔薇,“當時有個冷凍艙寫着『晶子·原型體』,艙門指紋鎖需要我的DNA認證。”
晶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劃出一道道痕迹。她一直回避的東西似乎還是馬上就要被撕開了。
“歡迎,與謝野晶子。”亂步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這與他平日裡的不羁形象截然不同,“你準備好了嗎?我們将要揭開的東西,可能會讓你感到不适。”
原來那些浸泡在培養液裡的克隆體他早就見過了,難怪他總表現得對她了如指掌。山風卷起亂步的鬥篷,露出腰間閃着紅光的警報器——港口黑/手/黨的追蹤裝置正在運作。
“不!你現在……根本就是誘餌!”晶子猛地拽住他手腕,“所謂保護...呵呵”
“是雙盲賭局。”亂步反手扣住她掌心,皮膚下浮現出點點電子血管的紋路,“我賭你會在我被拆成零件前,找到讓我們都活下去的方法。”
活下去?以人工異能體的方式?那算什麼活?在科技狂潮的席卷下,晶子最在意的還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部分,可以自由生長的部分。
可眼前的少年就是那樣真切,掌心的溫度,眼中的光芒,她在他身上找不到半點機械的麻木。
晶子想起昨夜手機裡跳出的加密文件夾,那是亂步37次記憶重置的監控錄像。每次她選擇自殺,屏幕上代表亂步的藍色光點就會坍縮成黑洞,吞噬整個橫濱的時間線。
盡管,當時的她還并不了解這種羁絆。
“為什麼是我?”她碾碎腳邊的機械蝴蝶,鱗粉在陽光下蒸騰成血色霧氣。
亂步從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蘋果糖包裝紙,折成歪扭的紙飛機:“因為隻有你會給人工智能買兒童套餐。”
他笑着,完全是孩子的模樣,可惜看起來還是有少許凄慘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做戲?”晶子問,她歎了口氣,不知道亂步究竟是精明還是單純,究竟是看透了自己還是隻是一出莽撞的賭局。
“沒必要。你沒必要做這樣的事對嗎?”他眯着眼睛,三十歲的人仿佛還是17歲的少年,讓人根本沒法質疑他純淨的心。他拿着紙飛機用嘴吹氣抛出,紙飛機掠過她發梢時突然自燃,灰燼裡浮現出全息影像。
那是她被槍擊的畫面,子彈射入她的心髒,然後森鷗外将異能結晶注入了她的體内。
神奇的事發生了,她的傷口彌合了,從此成為「請君勿死」的宿主,以一個異能載體的身份活着。
這些她都知道的,所以才時不時傾向自毀,因為那樣她才能感覺自己是“活着”的。不是什麼行屍走肉。
“那麼,跟我來吧。”亂步一腳跨入全息影像中,向晶子伸出了手。
晶子點了點頭,盡管心中忐忑不安,但她知道,這一步她必須邁出。亂步領着她來到一扇緊閉的鐵門前。門上的鎖已經鏽迹斑斑,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被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