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去年年底傳來消息:她染上耳疾,左耳聾了。
遍尋名醫也治不好,父皇緊急派了太醫院院正過去診治,卻仍是無力回天。
尹佳柔就這樣莫名聾了一隻耳朵。
這是老天爺對狼子野心的懲罰。
尹元琛是這麼想的。
這樣想,他會有一種奇妙的痛快。就好像他已經順利登基,永遠地将尹佳柔踩在了腳下一般。
尹佳柔徐徐跨過那些沒有閉眼睛的腦袋,繞開面團一樣疊在一起的屍身,一步步來到了台階前,“皇兄怎麼不坐呢?累了嗎?”
她腳步不停,沾了血印的腳印抵着他的身邊往上。
尹元琛隻覺得她一步步踩在自己的胸腔上,壓着他的呼吸,叫他有些喘不上氣來:“尹佳柔,你到底要幹什麼?”
她仍然笑着,眉眼彎彎地搭着上方卧榻的把手坐了下去:“我若是皇兄,便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就是爬,我也會爬到這兒來,好好端坐着。”
說完,她想起什麼似的哦了一聲,反問道:“皇兄你是不是問我要做什麼?其實沒什麼,妹妹隻是想起,七日前向母後請安時,她托我還你一樣東西。”
尹元琛讨厭她這般居高臨下的模樣,半信半疑地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問:“什麼?”
“東宮腰牌。”
尹佳柔翻轉掌心,露出一枚甘黃玉牌來,玉牌上浮雕虺龍紋飾,中以小篆字體寫就“東宮”二字。
這玉牌靜靜躺在她手心裡的帕子上,沾了泥污,邊角也有磕碰的痕迹。可終歸是宮裡的東西,縱然如此,色澤仍舊柔和溫潤,如一團抹不開的油脂般凝在帕子上。
“母後給你的?”
尹元琛拿過腰牌,翻轉着看了個仔細,确是那群廢物弄丢的沒錯。
尹佳柔用一種贊賞的眼神盯着他,眸子亮亮地點了點頭:“對啊~”
“不可能!”
玉牌驟然落地,尹元琛沾了泥污的手如疾風抵上尹佳柔的脖子,發紅的眸子陰沉得仿佛下一瞬就會流出血來。
他發了狠,全身的力氣都聚在指尖,隻要他再用力一些,手下脆弱纖細的脖子即刻就會斷掉。
铮地一聲,利劍出鞘的聲音從身後劃過,老天爺變戲法一般将一把薄如蟬翼的劍刃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太子殿下,得罪了。”
持劍的人側身從他身後走出,向尹佳柔伸出手。
那隻手的手腕上晃着一圈金镯。
尹元琛怔怔地看着金镯上的盤鳳紋樣,手上力氣不自覺松了。
是他母後身邊的近身女侍。
還是偏心。
太偏心了。
他的母後前面吩咐巾帼堂将功勞歸給自己,說到底不過是看出了他打的算盤,要用這份功來保尹佳柔的命。
如今又讓人截了他的計劃,還讓尹佳柔到他面前來耀武揚威,不出面地将他栽贓的心思堵了個死。
他想他該慶幸,當政的,不是他的母後。
不然這太子之位,哪裡用得着搶?
他的母後會雙手奉給他眼前的好妹妹。
大量的空氣灌入胸腔,尹佳柔卻無所覺一般撐着扶手起了身。
帶着脖子上五個青紫的指紋,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尹元琛的肩膀:
“妹妹先走了。皇兄……明日早朝見。”
她的話說得越是意味深長,尹元琛心頭的恨意越是濃郁。
他看着她的背影走遠,幾乎是咬着牙吩咐一旁的人:
“去,下月公主生辰,給她安排幾個年輕力壯的美男子。”
為首的太監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滿臉寫着為難:“這……殿下,年輕力壯,還要美男子,一個月之内未必能找到幾個。”
“你找不到,不代表旁人沒有。”
“您指的是?”
“給我那位好姑姑去信,她自然明白。”
他不信,他拿尹佳柔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