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琛臉上的震驚不是演的,他聽見林思提到瞿清明的時候,整個心底都震顫起來。
原本,瞿家是他最後也最重要的一張底牌。
可若是瞿清明站在尹佳柔身邊。那他不得不揣測瞿家真正的用心。
很久以前,母後就說過,他這外祖家的人精明過人,在任何時候都隻會明哲保身,而不會真正站在誰的身邊。
可在尹佳柔出訪之時,外祖父曾明确說過,在他和她之間,瞿家隻會站在太子身後。
他不禁懷疑,這樣的話,外祖父是否也借瞿清明的口,同尹佳柔說過。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先去求證。”
林思一臉說累了的表情,也不再恭敬站着了,轉身倚着牆邊坐下去。
地面上的幹草沒有絲毫隔絕冰涼的作用,寒意從牆壁和地上往她身上鑽,林思的腦子很快變得清明。
牢裡空氣污濁,她又整整一日沒有進食,此刻體力與精神都虛弱不已。她要保持清醒,才能和尹元琛将這場談判推進到她想要的地方。
“我信。”
尹元琛不傻,有膽量提出和自己見面的人,不會是庸常愚鈍之輩。更何況林思這人,可是親手毀了他兩個計劃的人。
她說的這些又都是已知的、可查證的事情,他沒必要起疑心。
但關于獨獨樓,他還要知道更多,有人證有物證,他才好進宮請軍。
“你不會平白告訴我這些,你想要什麼?”
沉吟片刻,尹元琛神色恢複如常。他看向林思,等着對方回答“銀錢”“自由”等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林思先是輕笑了聲,而後緩緩開口:“我要她,給所有無辜慘死的人,償命。”
“你不給自己求條活路?”
“我身中劇毒,活不了。而且,”林思淡淡瞥他一眼,“你若赢了,也不會讓我活。”
尹元琛點點頭,的确是個聰明人。
他沒再追問,将話題重新拉回到殷嘉身上:“關于獨獨樓的事情,你可有與尹佳柔來往的信件?”
“有。”林思側眸,嘴角勾起一個如願以償的笑。
半個時辰後,尹元琛同樣如了願。
他從林思被沒收的物什裡,翻出來了那封寫着安甯研制出來毒藥的信。
和林思說的一樣,信上内容不多。不過他要看的本就不是内容,而是上面的筆迹,以及“獨獨樓”三個字。
他信心滿滿地捏着信封,招呼人安排了馬車,即刻入了宮,面見他的父皇尹珦。
父皇和幕後不都說刺殺之事有人證沒有物證,不忍見他們兄妹相殘,是以隻讓尹佳柔這厮守皇陵賠罪嗎?
這一次,謀逆之罪的罪名,人證物證都在他手裡。
他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獨獨樓……”
禦書房内,尹珦看了信,細品着這三個字,眉心長久皺着沒有松開。
他還不至年老眼昏,記性錯亂。是以他記得很清楚,甯京城破當夜,他便命人控制住了整座獨獨樓裡的殺手,逼迫那觊觎天下,意欲與他雙聖臨朝的女子臣服跪拜,蝸居後宮。他也記得,奪了女子兵權之後,所有獨獨樓的殺手,無一例外身死魂消。
後來,女子死了,他面對天下,為對方追封了一個昭元皇貴妃的名号。而他們的女兒,原本的二公主尹佳柔,自那以後取代了早夭的三公主尹佳音,成為了皇後與他的嫡女。
尹佳柔長得很好,是個集齊了他與她聰慧、優點、野心的孩子。單論能力與品性,他比誰都清楚,他的三公主是最适合繼位的人選。
可惜,她是個公主。
天下人皆知他尹珦治下,男女一視同仁。但甚少有人知曉,那不過是他應付天下的說辭。一視同仁?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