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的雪山上,寒風刺骨,終年不見有活物踏足,特别是這種風水極好卻環境惡劣的墓地。
沒錯,這裡是沙陀族人的墓地,建在一處雪山的山腰之上,前方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後方是無人可攀越的峭壁,隻有中間這一處,恰好像是天賜的一般,多出了個平台,供活物暫時立足。
沙陀族曾經崛起過,也強大過,可終究抵擋不住時代的車輪,被碾壓在了曆史的塵埃裡,如今隻有這曾經興盛一時所建的陵墓,昭示着它之前的輝煌,而如今這陵墓也有人踏足了。
來人一身藏藍色的薄裘簡裝,看上去一派溫文爾雅,像是王城裡,貴族大戶人家的公子爺,面容清俊,氣質出塵,實則眼神裡卻是少見的警覺與犀利。
那人自腰間拿出一枚白玉鑰匙,輕松的就打開了墓門,隻身一人進入了墓中,良久都未見其走出。
刺骨的寒風吹起了地上的落雪,洋洋灑灑的在空中打着旋兒,落在地上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遮住了那一絲人迹。
江南麗色鐘靈秀,人傑地靈耀古今。
這是墨朚乘船至江南時,心裡下意識的感慨。
想來不論經過多少世界,總有這麼一處景色,是會符合所有人的審美觀的。
墨朚欣賞着這似曾相識卻又異于曾經的景色,轉着手裡的一根墨綠色的笛子,無比的惬意與自在。
然而這份惬意卻維持不了三秒鐘,隻因為那無比蠢萌的腿部挂件——一個五歲的小豆丁。
“哇,墨朚哥哥,有魚有魚哎!”那孩子身着淺綠色常服,後背上背着個造型奇特的像是包袱一樣的東西,趴在船舷上,上半身懸空,伸着隻小胖手,垂在水面上去捉水裡的魚,要不是身後有一隻體型巨大的狼伸着前爪按着他的小短腿兒,估計這會兒已經栽倒在河裡了。
“墨公子,您這狼着實通人性,看着還挺寵這孩子!”船翁操着濃重的當地口音小心翼翼地歎息着。
邊劃船邊看着眼前這一切,感覺頗為不可思議。
想這年景兒,誰見過養狼當寵物的,除了聽說過那偏僻荒涼之地,常有狼出沒外,這江南水鄉可是從未見到過這等存在的。
他活了一輩子,也就小時候聽大人講到過這東西,可從沒見過活的,如今不僅見到了,還是這麼罕見的品種。
那身長,人立站起來,怕是比正常人的身高,都還要高出許多,而且一身皮毛潔白無瑕,映着太陽,似乎能折射出光線來。
當然,老翁不懂這些,他隻知道,剛看到這東西時,他整個人都呆愣愣地,要不是這位姓墨的公子幫過他,他真的不想渡他們過河,畢竟人還好說,可這狼畢竟是畜生,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他的口糧。
“阿雪是挺寵他的!”墨朚回頭看着一狼一人的互動,唇邊牽扯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然而還沒等他唇邊的笑意淡去,便聽到“噗嗵”一聲,剛剛還趴在船邊的小不點兒不見了。
船翁登時被吓了一跳,不過還沒等他出聲,就見那孩子已經被拎在了墨朚手中。
真的是拎着,像捏着小雞崽兒一樣。
那狼也吓着了,不知所措的擡起前爪看了看,似乎不明白,那小不點兒是怎麼掉下去的。
“哼,阿雪壞壞!”小孩隻濕了衣服,還未來得及品嘗這河水的味道,就被墨朚拎了出來,此刻不怪自己貪玩,卻怪阿雪沒有看好他。
阿雪似是聽懂了一般,擡頭看着墨朚,那一雙碧空般顔色的狼眼裡,竟然透着些許無辜。
“噗哈哈~”墨朚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畢竟阿雪這幅樣子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見。
“好了,小寒,不要再撒嬌了,又不是阿雪的錯,誰讓你貪玩兒呢?”墨朚把小不點兒放在船舷上,讓太陽照着。
“前面就到岸了,走,給你買身新衣服,怎麼樣?”
“嗯嗯,還是墨哥哥最好!”
“要不,還是叫叔叔?”墨朚再次試探性的說道。
“不要,就叫哥哥!墨朚哥哥!”夜霜寒認準了自己的主意,誰都改變不了,當然了,小不點兒也很好奇,為什麼墨朚哥哥要一直強調讓自己叫他叔叔呢,明明那麼年輕的說。
因為帶着阿雪不方便進店,墨朚就拜托船翁帶着夜霜寒進了家成衣店,畢竟已經五歲了,小寒寒是有自己的審美觀的,這點兒墨朚并不擔心。
“阿雪呀,你說小寒這麼大點兒就愛臭美,長大了還了的,一個男孩子,是不是三觀不正了點兒?”墨朚站在河邊的樹陰下,對着身邊的狼吐槽着。
那狼擡頭看了看他,站在他腿邊沒有移動,隻是那略微擡起的眸子透漏着他的态度——“瞎操心!”
路過的人看着這一狼一人的組合都遠遠的繞行,眼神卻還是止不住的打量。
畢竟那位公子的長相實在太過出色了。一身水墨白底衫,手持碧綠翠竹笛,周身氣質溫婉柔和,看上去像是話本中走出來的風流雅士,讓人耳目一新。
可他身邊跟着的寵物卻也讓人膽寒,那是一頭渾身雪白的雪狼,周身毛皮沒有一根雜色,雖是頭畜生,卻平白多了一絲神聖感,那碧空色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世間所有繁雜污穢一般,讓人不敢與之對視。盡管此刻看上去十分無害,可卻沒有人敢近前,畢竟沒有人想成為點心。
隻有橋邊靠着牆的一個乞丐,似是不在意般,繼續曬着他的太陽。
“阿雪,下次不能再帶你來逛街了,你看看,這些小美女小帥哥都被你吓跑了,連給我欣賞的機會都沒有。”
那狼,也就是阿雪,聽着墨朚不着四六的吐槽,忍無可忍,趁他沒注意,偷偷的往旁邊挪了兩三步遠,似乎表達着——“我不認識這個二貨!”
連旁邊的乞丐都停下了喝酒的動作,擡眼去看有如此奇怪言論的人。
“哈哈哈……主人,那位公子好有趣,他養的狼也好有趣!”街對面的酒樓上,有一位紫衣姑娘,約摸二八年華,笑的是人如桃花豔自生,也不知道觀察了墨朚他們多久,方得出了此結論。
“看,你被美人嘲笑了吧!”墨朚聽力極好,雖然隔着一條街這麼多人,依舊聽清了少女了的話,低頭,繼續沖着阿雪吐槽。
阿雪扭頭,人性化的白了他一眼,轉身不再搭理他這間歇性的抽瘋行為,專心的看着成衣店的方向,似乎那裡的景色更加迷人——哦不,是迷狼!
橋墩邊的那位乞丐聽到這話,不禁搖頭失笑,喝着酒想着,這人武功不弱,穿着打扮也不似尋常人家,長得也不賴,可惜就有點兒不太正經,這江湖啊,還真是怪人特别多!
酒樓上那紫衣少女見這一狼一人的組合沒有其他互動了,轉眼又觀察起那旁邊的乞丐。
“哎,好奇怪,主人,你說這要飯的怎麼也不帶個碗,傻傻的呆了半天,一個銅闆都沒要到,就這還要飯啊,莫不是個傻子吧?”
“那個人是在……曬太陽!”被稱為主人的,是坐在紫衣少女對面的一個年輕男子,隻見此人身着灰色衣衫,容貌是難得一見的清俊,隻是皮膚極白眼睛極黑,眼睛裡似是連光線都映不出影兒來,看着不像是常年行走在陽光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