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你當我是什麼?走了。”周子舒略微有些尴尬,他着實沒有像溫客行那般的厚臉皮,在大庭廣衆之下讨論這樣的問題,盡管所謂的大庭廣衆僅僅是指墨朚、夜霜寒外加一隻阿雪。
片刻,一聲低喃随風傳入了周子舒耳中,“我當你,是,知己!”
語聲輕微,可那話語中的情誼,卻讓人心緒激蕩,是以周子舒不覺加快了腳步,像是躲避着什麼。
“哎,溫兄,再接再厲啊!”墨朚安慰性的拍了拍溫客行的肩膀。
夜霜寒有樣學樣,不過他人小個矮,隻能象征性的拍了拍溫客行的大腿,“便宜爹爹,加油,我看好你!”
說是逛遍嶽陽城,實際上卻懶得出奇的墨朚,帶着夜霜寒那個小不點兒,每天不是茶樓就是酒肆,一泡就是一整天,連一向不愛管閑事的周子舒都看不下去了。
“墨兄,你這是又從哪家茶樓剛回來?”周子舒坐在院子裡和溫客行一起賞月喝酒,聽到動靜,頭都不擡的問道。
“當然是老地方啦,呐,小寒,去收拾收拾睡覺!”墨朚毫不在意的說着。
“話說你這幾天怎麼淨是茶樓酒肆,之前也沒見你這麼喜歡熱鬧啊?”溫客行喝了一口酒,順着周子舒的意思接着問道。
“哎,兩位有所不知,雖說這茶樓酒肆魚龍混雜,可确實是探聽消息的好地方呀!”
“哦?那敢問墨兄,你探聽到了什麼啊?”溫客行挑挑眉毛。
“想知道?嗯?”墨朚看着桌子上的酒,沖溫客行示意。
“好好好,墨兄,請!”溫客行斟滿一杯酒。
“啧?你們兩個,就喝這個?”墨朚嫌棄的放下酒杯。
“怎麼了?好歹是隔壁大叔埋了十幾年的女兒紅,我可是好說歹說外加耗費了不少銀子,才換來的。”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墨朚他們現在的住處。
原本按照溫客行的意思,直接包下一座客棧得了,畢竟溫大谷主銀子多,對于這些東西并未放在眼裡,可是墨朚有自己的打算,這不,在這嶽陽城郊購得這一處宅院,原因則是為了阿雪出入方便,說到阿雪,這家夥自從進了嶽陽城,就神秘的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道在忙着個什麼,和墨朚一個樣。
“等着!”墨朚說着,起身走到屋裡,片刻之後掂出了一個酒壇子。
“來來來,嘗嘗!”墨朚示意周子舒和溫客行。
那酒壇子和平時見到的并無不同,隻不過那個壇子的色澤看着略微黑一些,拆開酒封的那一瞬間,一股濃郁的酒香伴着梅花的香味竄入了口鼻。
“墨朚,你這人好不厚道,有此等美酒,竟然不早說?”
“溫兄此言差矣,你們兩個整天酒不離手的,誰知道你們喝的竟是那個。”
周子舒在墨朚拿出酒的時候,雙眼就放着光,像是看到了絕世美人一般,此刻嘗到了佳釀,一臉的滿足。
“墨兄的酒,果然都是佳品!”周子舒贊歎道,想他當年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各種美酒也嘗過不少,最愛的莫過于梨花白,可墨朚今天這酒,才讓他知道什麼才是人間佳釀。
“這酒叫什麼名字?”溫客行也是滿臉興奮。
“所謂,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酒啊,就叫雪香,别嫌棄這名字俗氣,此乃你們那便宜兒子取得。”
“呦,小家夥還有這等認知?他才多大?”
“這溫兄就有所不知了。”墨朚高深莫測的說着,順便把三人的杯子都倒滿酒。
“哦?難道這裡還有故事不成?”周子舒也是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
“說起這個,話就有些長了!”墨朚盯着酒杯裡的酒,像是透過那清透的液體看到了曾經。
夜霜寒三歲那年,剛剛學會調皮搗蛋,可是因為天生體質特殊,所以經常人鬼不分,鬧着許多笑話。
那年寒梅映雪,正是歲月靜好的年景,而墨朚釀制成的第一壇酒,剛好被這小家夥從梅花樹下刨了出來,小家夥不知世事,抱着酒壇子喝了個彌天大醉,等到墨朚發現時,已經不見了人影,隻留一抹酒香萦繞在鼻尖。
墨朚和阿雪追着那股子酒香尋遍整個山谷都未見得一絲人影,最後不得已,墨朚借助了非人之力,才得知小家夥被劫走了,還是被鬼劫了去。
夜霜寒體質特殊,乃為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原本就是跨行陰陽兩界的命數,而小家夥生不逢時,為死屍産子,是以天生就命數詭異,如果沒有碰到墨朚,那他也不過在出生數日之後,落得個命隕荒野重入輪回的下場。
可那孩子的的母親,太過執着,拼着個魂飛魄散,在自己的墓前跪求哭泣了七天七夜,隻求有緣之人能夠憐憫她孩兒一條性命。
墨朚看到她時,那女子魂魄已淡,幾近消亡,墨朚不忍,便遂了那女子的心願,将那孩子帶回去養了起來,因為那夜霜降寒重,于是就給他起名夜霜寒。
而等墨朚再次收到夜霜寒的消息時,已是第二年的七月十五了,那時夜霜寒已在非人之地呆了半年多的時間,這期間墨朚也拜托冥界鬼差找了好久,竟然一直都音信全無。
而墨朚在青崖山再見到夜霜寒時,那小子正在被一群惡鬼圍攻,人間有紛争,鬼界亦有紛争,更何況是長時間被禁锢未見過血腥的惡鬼。
也許是傻人有傻福,夜霜寒雖然曆經鬼世,可僥幸的是,他碰到的也不全是惡鬼,比如那個為了保護他而被群鬼撕扯的亡魂。
墨朚出手救了那一人一魂,度化了那衆多惡鬼,由此也多了一筆孽緣,一本糊塗賬。
那亡魂生前殺孽沉重,死後也怨氣不散,弑殺瘋魔,毫無理智,可奇就奇在,他竟然會救了夜霜寒。
因為他身蒙奇冤,執念太深,黃泉的渡船載不動他,所以隻能暫時将他困于此處,省得他出去禍亂人間。
墨朚嘗試着強行度化于他,可那人拼着個魂飛魄散也不願意往生。因果因果,因緣已生,這果,怕是要落到夜霜寒身上去了。
墨朚用着鎖靈囊将那人帶走,封印了夜霜寒此前的所有記憶,并開始了這大江南北的遊曆之旅,可惜直到現在,一年多的時間了,連這人的生平事迹都沒查到。
“所以,這鬼便成了小不點兒的救命恩人,可這救命恩人和這酒又有何緣由?”溫客行目光閃爍的問着,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想。
“自那之後啊,我所有釀出的酒都有了這一股梅花香,小寒那家夥一覺醒來,什麼都不記得,就隻記得那酒香和鼻尖萦繞不絕的冷香,覺得和這梅香十分相近,遂起名雪香。”墨朚飲下一口酒,看着不可置信看着他的知己二人組。
“呵~可是覺得我在說故事?”墨朚勾了勾嘴角,無奈的笑道。
“墨兄,有一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周子舒直視墨朚,眼神裡的探究幾乎可以化為實質。
“周兄請講。”
“你說小寒乃為死屍産子,是何意思?”周子舒一個問題問出來,連溫客行都看了過來,看來這個問題很是困擾他們,死人怎麼能夠生孩子呢。
“就是你們想得那樣。”墨朚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怎麼可能?”溫客行不覺間提高了嗓音。
“怎麼說呢。”墨朚起身,轉頭看着天上那一輪圓月,“生命有時候就是這麼的頑強,人心之誠,也許真的能夠讓死神也網開一面也未可知。夜霜寒的娘親原本就是因為難産才死的,孩子在母親肚子裡長時間出不來會窒息暈厥,而母親身死從另一個層面來說,又為這孩子覓得了一線生機,人死後,肉身代謝運行會快速減退。屍體開始腐化時,體内會積攢許多氣體,這氣體會推動那女子肚子裡的孩子向外出,而女子的魂魄知道她的孩子還在人世,所以夜夜守在墓前,杜絕了其他陰邪之物的侵襲,也是小寒命不該絕,所以,一切隻能說是,因緣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