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嶼也不多客氣,道謝過後,直接了當問:“瑤章老師出了什麼事?你又為何會來找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家在哪裡的?”
對于她連珠炮似的問題,顧昔聞面容平和,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眸子微閃。
“姑婆究竟是否有事,我也不知,但她是自己主動離開的,并非因為身體緣故失去聯系。至于聯系方式,其實你之前給過她,她留給了我。”
陸書嶼面容稍霁,愁容也消散大半,她松了口氣:“老師年紀大了,我還以為……”
她聲音幹澀,之前幾日的擔憂和害怕湧上心頭,竟在外人面前紅了眼眶。
陸書嶼有些難為情,她偏過頭,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
顧昔聞聲音不由柔和下來:“暫時,姑婆應該沒事,你放心。”
“嗯。”陸書嶼舒了口氣,她聲音依舊低啞,“讓你見笑了。”
“你能如此關心姑婆,我很高興,多謝你陸小姐。”
陸書嶼倒是有些驚訝,她重新捧起姜茶,慢慢喝起來。
辛辣溫暖的味道一瞬充斥喉嚨,溫暖了她冰冷的身體,也熨帖了她冰冷的心。
今天一整天的凄風苦雨,無奈痛苦,似乎都随着這一聲多謝煙消雲散。
隻要瑤章老師還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顧昔聞見她蒼白的臉頰上終于有了血色,整個人的狀态也明顯好轉,不知為何竟是松了口氣。
松了松袖口的袖釘,也端起那碗溫熱的姜茶,淺淺抿了一口。
有一絲甜味。
顧昔聞平日不太喜歡吃姜,可這一口姜茶,卻讓他并不抗拒。
“陸小姐,那我就繼續說了。”
陸書嶼點頭,安靜聽他說話。
“四天前,因家裡有事,我聯系姑婆所住的惠新療養院,告知我會在次日到訪,看望姑婆。”
“當時我也單獨聯系姑婆,姑婆很高興,說她會在療養院等我。”
陸書嶼不知道惠新療養院在哪裡,但她沒有開口打斷顧昔聞,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三天前,我趕往惠新療養院,卻被療養院告知姑婆已經退房,在當日離開了療養院。”
說到這裡,顧昔聞忽然攥了一下手心。
陸書嶼瞧見了他這個小動作,才發現他這個人居然也有情緒。
他應該很擔心姑婆。
“也就是說,我們是同一時間同瑤章老師失去聯系的。”
顧昔聞颔首,他難得歎了口氣:“陸小姐,我想問你認識姑婆多久了?”
“兩年零三個月。”
陸書嶼不假思索地開口。
顧昔聞愣了一下,明亮的星眸閃過一抹笑意,他說:“你有心了。”
“我這幾天擔心瑤章老師,就一直翻看我們的聊天記錄,就記住了時間。”
顧昔聞對她颔首,說:“姑婆以前一直住在家裡的老宅,三年前,她忽然染病,就搬去惠新療養院,那邊醫療齊備,也有不少姑婆的舊友。”
陸書嶼聽完心裡又湧上擔憂:“什麼病症?我沒有聽瑤章老師說過。”
她不知道,顧昔聞也隻說:“既然姑婆未明言,我隻能以姑婆意願為先,不能随意暴露她的隐私,不過……她的病症一直很平穩,治療效果很好。”
陸書嶼這才松了口氣。
她沒有化妝,此刻素面朝天,那雙清澈的眉眼比方才要澄澈幾分,有一種不谙世事的天真。
但在那份天真裡,卻又有無盡的哀愁。
老人家一般不愛挪動,這家惠新療養院一看就是瑤章給自己選的養老地,她前一天答應見面,第二天就直接離開,甚至把房間退了,自然讓人擔心。
她這麼大年紀,又剛過了九十四歲的生日,沒有人能不放心她。
顧昔聞繼續說:“當時療養院說姑婆退房,但姑婆給我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說她覺得日子很無趣,想要跟我玩捉迷藏。”
陸書嶼:“……”
陸書嶼滿臉茫然。
她是華大經管系畢業,自覺已經算是學霸,但也不明白這個捉迷藏是什麼意思。
顧昔聞見她迷惑,不由苦笑一聲。
“我當時也沒明白,直到我收到了姑婆給我發的視頻。”
他把手機取出,打開視頻,放在了桌面上,讓陸書嶼一起看。
畫面一亮,裡面忽然出現了一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甚至還畫着淡妝,身上穿着得體的真絲襯衫,脖子上戴着黃豆大的珍珠項鍊。
她通身上下都是優雅又利落。
老太太面帶笑容,眼睛明亮有神,一點都沒有老人家的渾濁。
她的笑聲爽朗,一瞬就揮散了陸書嶼心裡的陰霾。
“小貓,我們來一起玩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