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陸書嶼說,“沒坐過。”
顧昔聞點點頭,聲音很平穩:“我也沒坐過,正好。”
說着話,似乎就不覺得冷了。
等來到摩天輪下面,工作人員見這個時間還有人過來,就笑着說:“最後一圈了,你們運氣真好。”
顧昔聞搶着買了票,兩個人很快上了摩天輪。
遠處看摩天輪不算大,可近處仰頭,卻一眼看不到盡頭。
轎廂門合上,兩個人面對而坐,随着輪軸緩緩移動。
“哇。”
陸書嶼有點好奇,她坐在窗邊,往外面看去。
滿城落拓,霓虹閃爍。
如夢如幻。
“這就是摩天輪啊。”
她感歎了一句。
顧昔聞也認真看車窗外。
“這就是摩天輪。”他重複了一句。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靜靜感受這難得的遊玩時光。
年少時的缺憾,似乎在這一刻被補足。
雖然錯過二十幾年光陰,可是他們長大了,能看到更遠的地方,能選擇自己想要的未來。
也挺好。
一時間,他們甚至感受不到寒冷。
轎廂緩緩上升,青城慢慢體現出全貌,遠處的海岸線露出一角,燈光棧道綿延出大海的輪廓。
“好漂亮。”
陸書嶼看得很認真,她要把這一刻的悸動,完完全全印刻進心裡。
就在這時,陸書嶼的手機忽然響了。
刹那間,所有的溫馨快樂盡數消散,陸書嶼臉上的笑容被窗外的黑暗吞沒,再無蹤影。
顧昔聞心中一顫,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沖動地伸出手,握住了陸書嶼的手腕。
“不要接。”
他知道,這個電話是陸書嶼母親打來的。
接下這個電話,不知道陸書嶼會怎樣。
哪怕她隻是有一丁點不愉快,顧昔聞都不想看到。
他的手心很熱,牢牢握着陸書嶼纖細的手腕,給了她勇氣和力量。
陸書嶼緩緩回過頭來,歎了口氣:“我得接。”
如果不接,魏明欣會每隔十分鐘打過來一個電話,不接就繼續打,如果她關機,她就會去蘭亭巷的老宅,霸道地占領她唯一的淨土。
每一天,都是無盡的折磨。
直到她重新變回懂事的模樣,才會滿意離開。
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陸書嶼不想再發生一次。
顧昔聞眸色沉沉,他緩緩松開了手。
陸書嶼深吸口氣,接起電話。
即便沒有開免提,在安靜的轎廂裡,顧昔聞也聽到了那刺耳的高亢嗓音。
“陸書嶼,居然敢撒謊!”
陸書嶼使勁咬了一下下唇,在嘴唇上烙印出一圈血痕。
“陸書嶼,我今天給你下屬打電話,她說你不是出差,你是請假!”
“你爸腦子蠢,被你輕易糊弄了,你說,你去了哪裡?”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撒謊?為什麼要在這麼重要的工作前請假?”
對面高亢的女聲持續不停,陸書嶼忽然顫抖起來。
她低着頭,手裡緊緊捏着手機,纖細的肩膀抖動不停,顯然已經趨于崩潰。
從方才的快樂,到現在的痛苦,原來隻要三句話。
顧昔聞緊緊攥着手心,用手心的刺痛壓制自己的憤怒。
對面的魏明欣還在咆哮:“陸書嶼,說話啊!”
陸書嶼的眼淚奔湧而出,此刻她身于高空之中,以為自己已經獲得了自由,但實際上她依舊是母親手裡的風筝。
飛得再高,也會被她直接拉回原地。
陸書嶼忽然低低喊了一聲:“媽!”
她的聲音帶着淚意,染着幾十年來的怨恨和血迹。
“媽,你放過我吧。”
一陣劇烈的風呼嘯而來,吹動了高懸于天際的摩天輪轎廂,此時此刻,他們正處于摩天輪頂點。
卻無人欣賞美麗風景。
“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哭?陸書嶼我告訴你,哭沒有任何用處,你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
“我是你媽,我給了你這條命,你這輩子都得聽我的話。”
魏明欣的情緒也瞬間失控了。
陸書嶼聲音在風中顫抖:“那我死了呢?”
下一刻,顧昔聞再也壓制不住理智,他伸出手,緊緊把陸書嶼擁入懷中。
他的胸膛寬厚,帶着熱意的體溫給了陸書嶼無邊溫暖。
“不怕,有我在,”顧昔聞輕輕拍了拍陸書嶼的後背,在她手中挖出幾乎要被捏碎的手機,“我不會讓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