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昔聞非常果斷。
他拿過陸書嶼的手機,直接貼在耳朵邊,任由那邊咆哮。
等對方終于停歇,顧昔聞開口了:“這位女士。”
魏明欣一瞬間噤聲,片刻後,她非常客氣地問:“你好,請問你是誰,你為什麼跟我女兒在一起?”
人都欺軟怕硬。
魏明欣亦然。
外人面前的魏明欣,是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女強人,她待人接物溫和有禮,雖然工作的時候很強勢,卻也很少會失去理智,讓人難堪。
隻有對待家人,才會露出自己猙獰的爪牙。
人們都很奇怪,對待自己親近的人,反而會失去耐心,對外人保持寬容。
顧昔聞輕輕拍着陸書嶼的後背,感受她的顫抖和眼淚。
他眸色沉寂,猶如這漆黑夜色,說話的聲音低沉而冷酷。
“這位女士,我是耀世集團的工作人員,我在跟陸總監談保密項目,因為事出緊急,項目關鍵,所以臨時把陸總監請來出差。”
顧昔聞語氣非常嚴肅,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剛才在開會,你的電話打斷了我們的工作進程。”
魏明欣顯然愣了一下。
耀世是上市集團,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耀世是什麼公司,陸書嶼的工作她也知道,如果确定能談下項目,那女兒豈不是就能直接升為總監?
她做夢都想讓女兒摘掉副總監的副字,所以才會緊迫盯人,不給陸書嶼絲毫放松。
魏明欣也是摸爬滾打幾十年的打工人,她一聽就能聽出來對方應該是耀世的高層,說話的語氣傲慢又不滿,對她的打擾非常不悅。
“是我的錯,”魏明欣認錯速度非常快,“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是擔心女兒的安慰,既然你們在工作,我就不打擾了。”
顧昔聞直接打斷她的話:“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要打擾,項目非常關鍵,如果出了問題,我會直接質詢HG。”
電話挂斷了。
轎廂開始回落。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陸書嶼方才情緒失控,她被顧昔聞抱進懷裡的時候,其實并沒有覺羞赧,反而因為在崩潰的邊緣有人可以依靠,而覺得放松。
猶如水壩開閘,眼淚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她甚至不知道顧昔聞跟母親說了什麼,隻是一直在流眼淚。
顧昔聞心裡又痛又憐。
他一邊拍撫她的後背,一邊告訴她:“哭出聲音來吧。”
下一刻,嗚咽的哭聲便在耳邊響起。
陸書嶼覺得自己哭了很久。
久到臉頰都是斑駁的濕痕,久到姿勢僵硬又難受,久到她終于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趴在顧昔聞懷裡哭。
這一刻,她心中的痛苦慢慢散去,浮上心頭的是尴尬。
陸書嶼輕輕推了一下顧昔聞的胸膛,兩個人退開安全距離,陸書嶼就想用衣袖擦臉頰。
一塊淺藍色的真絲手帕送到面前:“一會兒出去會吹得臉疼。”
陸書嶼默默接過手帕,眼淚也慢慢收了回去。
哭了一場,又被人這樣安慰,她竟沒有每一次痛哭過後的喪氣。
因為此刻,她不是一個人了。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陸書嶼的聲音有些低啞,她下意識去摸手機,才發現被顧昔聞拿着。
遲鈍的大腦慢慢運轉,她才反應過來:“我母親她,沒有說過分的話吧?”
顧昔聞搖了搖頭。
他垂眸看着陸書嶼,見她微微低着頭,用自己的手帕慢慢擦着臉頰的淚水,呼吸漸漸平穩,語氣也沒有了顫抖和恨意。
似乎已經平靜了。
“我告訴她,我們在工作。”
他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輕聲笑了一下,态度非常放松。
“她相信了,還讓我們好好工作,說對不起打擾了。”
陸書嶼:“……”
陸書嶼心中輕松好多好多,顧昔聞三兩句話,猶如一把剪刀,剪短了那根禁锢她多年的風筝線。
除了奶奶,顧昔聞是第二個幫她對抗母親的人。
“顧先生,謝謝你。”
她說到這裡,擡頭看向他。
她的眼睛很紅,臉頰也因為冬天裡沾染了淚水而泛紅,态度卻很誠懇。
“為了我的私事,你還幫我騙人了。”
顧昔聞卻勾唇淺笑:“我沒有騙人啊?”
“我尋找姑婆也是為了工作。”
陸書嶼愣了一下:“什麼?”
顧昔聞歎了口氣:“我是很擔心姑婆的,姑婆身體不好,這幾年一直在生病,我自然是想早點找到她。”
“與此同時,我也需要姑婆幫我簽署股東會文件,她是大股東,公司的許多重大決定都需要她簽名。”
“所以我們這一趟,的确是耀世集團的保密項目,對不對?”
陸書嶼愣愣聽他胡說八道,最後不知道為什麼,也跟着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勉強,卻并不顯得虛假,反而有一種發自内心的放松。
“顧先生,你也适合寫推理小說,”陸書嶼甚至開玩笑,“你的邏輯能力好強。”
顧昔聞彬彬有禮:“謝謝誇獎。”
話說到這裡,摩天輪落地。
顧昔聞扶着陸書嶼出了轎廂,感謝過為僅剩的他們兩個堅守的工作人員,四處張望了一下。
陸書嶼問:“怎麼了?”
“你的臉,如果不戴口罩這樣吹風回去,明天會皲裂,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