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嶼說:“不用了,這個時間沒有店鋪開門了。”
她把小羊絨外套的領子立起來,遮擋住大半張臉,隻露出紅彤彤的兔子眼。
“這樣就好了。”
“再說了,顧先生,”陸書嶼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不知道,女孩子的化妝包裡有多少種急救面膜?”
顧昔聞愣了一下,然後才說:“真的不知道。”
他頓了頓,與她并肩,邁開長腿往悅木酒店走去。
“公司沒有日化線,我沒有研究過這一項,”顧昔聞說,“你有辦法急救就好。”
兩個人安靜走了一會兒。
夜色甯靜,晚風吹拂,街上的路燈昏暗,隻照亮腳下路。
時不時經過的車輛閃過車燈,由遠及近,又迅速離開。
天地間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
“顧先生,我還是要再對你說一聲謝謝。”
顧昔聞說:“不用謝的。”
方才陸書嶼的眼淚和怒吼讓人心疼,現在他的心依舊隐隐作痛。
他想要說些什麼,撫平她的創傷。
“陸小姐,我給你講一講我的故事吧。”
陸書嶼說:“你說,我洗耳恭聽。”
“我的母親患有抑郁症,但發現的很早,聽說我三歲時就發病過,那時候就開始介入治療。”
陸書嶼完全愣住了。
她甚至都沒察覺,自己的步伐漸漸慢了下來,似乎想要認真聆聽他的話語。
顧昔聞擡眸看向前方,天際,星光璀璨。
“但是這種疾病,有許多人即便用藥都沒辦法治好,我母親的抑郁症逐年加重,在我六歲的時候,她跳樓自殺了。”
一輛車在兩人身邊疾馳而過,帶來強勁的風。
陸書嶼停下腳步,愣愣看向顧昔聞。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年少的時候他會被帶到瑤章老師身邊,由她這個年邁的姑婆照料。
顧昔聞垂眸看向她,目光平靜,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冷靜。
“她那時候已經住院了,我記得那一天是她的生日,我去醫院看望她,隻看到她站在天台上的單薄身影。”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上去的,但我看到她是怎麼跳下來的。”
陸書嶼忽然擡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說了!”
她的替他顫抖起來。
“别說了。”
陸書嶼哽咽了一下。
顧昔聞伸出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就那樣捧在手心裡,不想放開。
“所以陸小姐,我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為了你。”
他眉目舒展,淺淺笑了一下:“可能是為了我的母親吧。”
“畢竟,當年的我不懂什麼叫抑郁症,年少的我也沒有能力救她。”
顧昔聞認真看向陸書嶼:“我現在幫助你,其實是幫助曾經的她,也幫助我自己。”
“讓自己安心罷了。”
陸書嶼被他握着手,卻全無意識,她仰着頭,看着顧昔聞那雙深邃的星眸。
他在笑,那笑容完美無缺,但陸書嶼卻覺得他在哭。
他不像她。
她可放肆哭泣,可以痛斥自己的無奈和痛苦,但他不行。
作為家裡的繼承人,作為集團的領導者,他不能軟弱。
可他也是個人。
是人就有喜怒哀樂。
“顧先生,想哭的時候,也可以哭出來。”
陸書嶼告訴他。
顧昔聞淺淺勾了勾唇角。
他說:“我知道。”
此時,陸書嶼才意識到兩個人一直牽着手。
她面上微紅,下意識縮回手:“我們回去吧。”
“嗯。”
回到了悅木酒店,兩個人一起上樓,他們的房間相鄰,彼此好有個照應。
一起踏出電梯,走在安靜無聲的走廊裡,陸書嶼忽然說:“顧先生,我感覺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短短一天,卻仿佛已經相識了多年。
很奇妙,也很讓人沉迷。
陸書嶼從來沒把他看成是集團總裁,從一開始,他在她這裡的身份,就是瑤章老師的堂孫。
沒有了身份隔閡,成為朋友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這一天夜裡發生的種種,讓她意識到,他們兩個真的是很相似的人。
兩個人在陸書嶼房門前停下。
顧昔聞回過頭,看向她,水晶燈恰好在他發頂閃爍,點亮了他英俊的眉眼。
“好啊。”
顧昔聞說:“我們可以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