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蛇影

“禮成，送入洞房！”

明堂之内，紅燭高燃。

吳家上下齊聚一堂，為堂中一對新人送上祝福。

十一顧坐在堂下，嬴甯坐在他腿上，抱着顆剝了皮的橘子，一瓣瓣接連往嘴裡塞，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熱鬧，但心思大多還在手上。

有仆役牽着新娘子往後院去，作為新郎官的白憐則引着諸位賓客去吃酒。

十一顧已吃過一輪，這次便沒有随他們去，至于嬴甯，她嘴就沒停過更談不上什麼再吃一頓了。兩人方才起身，吳夫人身邊的侍女便來請他們去新房，隻等嬴甯在新床滾上一滾，這禮方才算結束。

嬴甯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一路上對着園子裡的花草山水猛瞧，每每在快要飛出去的時候，十一顧都會扯住她的腳拖回來，“……等喜娘抱你去床上，讓你滾你就滾，什麼是滾知道嗎？就你想抱着豬啃我不讓的時候，你幹的事……”

沒有得到回應，十一顧拍了把她的屁股，“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嘤嘤。”嬴甯捂着屁股敷衍了他兩聲，繼續去抓頭頂的蝴蝶。

“……”十一顧忍了忍，“還有，床上的東西不要吃，等你滾過了我自會找吳夫人要一盆花生桂圓和紅棗給你。”

聽見吃的，嬴甯立刻收手，做出一副乖順的樣子點點頭。

相比嬴甯的恭順，彈幕則多是好奇。

【這吳家在雲鏡城也不是無名無姓，怎麼長女出嫁沒來幾個人呢？】

【糾正一下，是娶夫，不是出嫁。】

【人家是庶出旁支，沒聽他們說嗎？】

【就是庶出也不至于本家無人來賀吧？】

【這府上如此多的蹊跷，大胡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兒察覺？别把命喪在這兒才好。】

【他死了不要緊，别連累我寶。】

【怎麼還大胡子，人家有名字，叫十一顧！】

【那他姓十咯？奇奇怪怪的還是大胡子好聽。】

遊廊走到盡頭，就到了新房所在的院子。

早有喜娘在院門口張望，看見十一顧過來，遠遠張開雙臂來接他懷裡的幼崽，“可算是來了，還請顧郎君将小女郎交予我，我這便送進去。”

十一顧沒給，“不勞費心，這孩子認生，我帶她進去。”

喜娘臉上一僵，“新房之内不宜進外男，還請顧郎君體諒。”見十一顧猶豫，那喜娘又道，“不過片刻功夫，郎君在此等候便罷，絕不耽誤二位吃席。”

十一顧略一沉吟，将嬴甯遞出去，“那就有勞了。”

送得突然，嬴甯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蹬着腳往上爬，“嘤咛！”

十一顧安撫，“忘了路上跟你說的嗎？你答應這活兒你會幹的。”

嬴甯想了想，好像确實有這回事，也就不再扭捏，轉個頭果斷往那喜娘懷裡撲。

“……”這回輪到十一顧猶猶豫豫。

不過他本也不打算隻看着她進去。

待一行人帶着嬴甯進屋，他便抱胸倚牆而立。

陪他候着的仆役袖筒輕動，仿佛有什麼東西順着袖管鑽出來，支起一口圓圓的孔洞。

廊下燈燭輕搖，人影晃動，将那仆役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出一條長長的犄角，那犄角長在袖口處，随後拉長漸漸顯出飄逸扭曲的蛇影，蛇首長信翕動，卻不聞任何異響。

相反，似有管弦絲竹聲從廊下四起，如滴入清池中的墨水，一層一圈蔓延開來，無孔不入，直至将整個院落都籠罩其中。

那靠在牆邊的男修聽着樂聲，逐漸困意上湧，不過片刻便徹底睡死過去，一頭栽倒在地。

“顧郎君？顧郎君？”

仆役上前叫了兩聲，見他沒反應，随即冷哼一聲，揪住他的衣領便往另一處拖去。

【……剛說他别死，這就要死了？】

【蛋蛋，危！】

屋裡站了不少人。

吳家幾個主子并新娘子都在，還有幾個仆役下人，原本應該在此合卺的新郎官卻不見蹤影。

吳夫人見喜娘抱着嬴甯進來，眼神一亮，立刻迎上來，“謝天謝地，快，快給白憐大人送過去！”

二郎面露不虞，“阿娘，就是給他吃也隻躲得過一日，明日他再來，阿姊還是保不住啊……”

吳夫人低斥，“那便看着你阿姊去死嗎？”

吳老爺聽着下仆從外頭送來的消息，點點頭正色道：“那姓顧的已然中招，”他掃了眼吳夫人，輕嗤，“還好沒叫你在門口露餡，否則你我早就無命在此。”

吳夫人面露讪讪，“我不想着他能出手相救，誰知道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吳老爺面露慌亂，瞪着眼狠狠噓了她一聲。

二郎道：“阿娘，事到如今您為何還看不明白？我們囿困于此已有月餘，路過的幾路人哪個不是進了大人口中？莫說旁人，就是我們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