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猜測

既然無事，也就沒有再停留的必要。

十一顧凝噎片刻，便與大娘子告辭，大娘子并未挽留，反倒拿出一溜裝滿了陳皮的儲物盒，拜托他送去雲鏡城的本家藥鋪。

當然也不白使喚，她給嬴甯添了兩袋自家山頭的栗子，說算是給兩人的騾馬費。

嬴甯是很樂意的。

在十一顧開口之前就将桌上的盒子扒拉到自己的小錢包裡，卻留着栗子不動，轉頭來看十一顧的臉色。

“……”

十一顧還能拉着臉扯開她的袋子一個個掏出來？

大娘子便笑着替嬴甯将栗子塞進包裡。

嬴甯也學着她的樣子，從肉乎乎的拳頭裡豎起兩根大拇指，調整手勢回了她一禮。

大娘子彎眉看了她片刻，忽然低身至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頭，一邊歸整她頭頂的呆毛一邊道：“若你找不到你阿爹，就回來找我，我雖沒有香車寶駿奴仆萬千，供你一口飯吃還是不難的。”

“嘤咛？”嬴甯圓眸滾滾，很是驚訝。

這個姐姐知道她要去找爸爸？還說可以給她飯吃？如果一直給的話，是不是不用找爸爸了？

可她能給這個姐姐做什麼呢？

摘橘子？好像不缺人。

曬橘子？好像也不缺。

把賣不出去的橘子全都吃掉免得它們爛在田裡？

這個好像可以！

十一顧一直留意着她的動靜。

見她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很是糾結，顯然在認真考慮，頗覺頭痛，正要說點什麼，卻被嬴甯搶了先。

“嘤咛。”她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回來？”大娘子問。

“嘤咛。”嬴甯又搖了搖頭，指了指外面的方向，“嗒哒！嘤咛嘤咛。”

她要去找阿爹，大娘子懂了，但她還是問，“若是這裡找不到呢？”

嬴甯一怔，略微思考了片刻，又擡手指向另一個方向，“嘤咛嘤咛！”

“這裡找不到就到别的地方去找？”大娘子猜測。

嬴甯意外她竟然聽懂了，大喜點頭。

十一顧嘴邊的胡子抖了抖，擡手把人揣進懷裡，打斷了兩人看似還要繼續的對話，“時間不早了，天黑之前還得進城，走了。”

說罷也不管大娘子什麼反應，就帶着嬴甯按頭跑路，眨眼遁光便到了天際。

嬴甯望着遠去的橘林，直到徹底看不見才收回視線，趴在十一顧肩上，圓眸半阖。

十一顧并未開口，他略一低頭，将掌心送到胸口。

兩片白潔如玉的蛋殼正完好無損地躺在他手心。

嬴甯瞬間清醒，抓過蛋殼驚喜叫道：“嘤咛！”不是被她不小心丢了嗎？大胡子叔叔從哪兒找回來的？

十一顧看着前路，“收好了，下回若掉了，我可不會再替你撿。”

不會再有下回了！

“嘤嘤……”嬴甯抱着他的脖子輕輕蹭了蹭，膩歪得不行。

十一顧見狀，從方才便一直緊抿的嘴唇終于松弛些許，他擡了擡下巴，盡量讓胡子離懷裡的幼崽遠一些。

晴空萬裡，遁光從澄藍的天空一掠而過。

雲鏡城城主府。

中軸之上某處殿宇外，一行人魚貫而出。

白砂玉階層層而上，灼日下閃閃發光，隻是映射之光終究落了下乘，遠不如那群出殿女修身上華服的華彩。

撇去前頭徘徊的三位主子不談，就是身後侍立的婢女，也體面得很。

“老太君這一病，可病了有些時日了。”打頭的青衣女修摸了摸懷中的長毛貓，随口感歎道。

“是啊，雖說老太太身體一直不見好，這回确是拖得久了些，否則主君大人也不會為尋良藥多番涉險，”另一黃衣女修停步，等到身後的人跟上，才繼續道，“說起來，自上回天陽城回來，十三娘就閉門不出，院中不見往日裡的熱鬧，府庫裡的東西卻送得更勤了，莫不是在研究什麼珍馐美味？我那葳蕤殿都時不時能聞到香味，每每聞到都似饞蟲作祟。”

她口中的十三娘便是最後出來的紫衣女修，姿容殊麗，面上的神情卻透着幾分冷然，“不過是我自己吃用的尋常補品，十二娘想吃随時來便是了。”

青衣女修道：“十三妹妹陪主君出行一路辛苦，瞧着氣色都有些虧損，是該好好補補。”

十二娘想說點什麼，十三娘已經側身行禮，“我有些乏了，就不陪兩位姐姐多聊。”

待她轉身，青衣女修也順着台階而下。

十二娘則目送她踏上赤鳥才收回視線，“三姐姐真是好脾氣，不過是陪主君去赴了回宴，回來便如此冷臉，姐姐竟也忍得下。”

三娘子斜她一眼，嗔道：“你呀你，人還沒走遠可少說些吧。”

十二娘撇撇嘴，頗有些不以為意，“說就說，不過是個無根無基的孤女，僥幸得主君一二分青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真打起來，有我父兄撐腰我才不怕她。”

“她可不是僥幸。”三娘子下意識否認道。

十二娘問，“那是什麼？”

三娘子眼神一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明日府中會有客至，我還有些事得張羅就先走了。”

十二娘看着她一臉狐疑，卻也沒有執着追問，順勢問道，“主君不在，何人這時候登門？”

想了想，三娘子臨上禽車前回頭，朝她招了招手。

十二娘疑惑附耳，三娘子小聲道：“是我雲氏在萬金城的庶支，早前老太君送了封信過去，如今來的便是那邊的兩位小郎君。”

十二娘聞言雙目微震，驚愕道：“什麼？這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