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台前的管事一臉為難，卻不曾與他紅臉，隻是此人嗓門确實不算小，一來二去惹得過往修士頻頻回頭，就連正在專心玩沙子的嬴甯也被吸引，放下手裡的鏟子慢慢起身，扶着栅欄怼臉偷瞧。

栅欄離櫃台不遠，嬴甯清晰看見那位在櫃台前的叔叔領後好像挂着什麼東西，小小一片方方正正，上面隐約寫着字。随着叔叔指指點點的動作，那個小方片也左搖右晃，有趣得很。

她試着伸手，想看看能不能摸到，結果當然隻是徒勞，除了讓臉深陷栅欄的縫隙之中，别無他用。等到她想收回來，卻已經無能為力。

“噗嗤！”

有笑聲從頭頂發出。

嬴甯從擠成一團的肉臉裡費力擡頭，對上一張賊兮兮的小臉。

那是個三四歲大小的男童，被櫃台前叔叔身後的仆役抱着，正指着她的臉和旁邊另一位稍大些的男童說話，“……小黃毛，小黃人，該不會是胡蘿蔔精吧？”

嬴甯聽見了，對他的話很不滿意，“嘤咛！”

那位大些的男童在仆役懷中坐得闆闆正正看着櫃台，聽見同伴的話也隻是微微掃了嬴甯一臉，很快收回視線。

櫃台前的争執結束，那位叔叔頂着一張臭臉轉身離開，嘲笑嬴甯的幼童自然也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對她做了個鬼臉。

“嘤咛？”嬴甯氣得不行，恨不得追上去出了這口惡氣，隻可惜腦袋動彈不得，隻能掙紮着揮拳解氣。

十一顧此時從外頭回來。

一進門便見離開前老老實實堆沙子的幼崽，這會兒正卡在栅欄裡對着門口張牙舞爪，又可憐又好笑。

他忍着笑意，上前替她解圍，“跟誰揮拳頭呢這是？”

嬴甯揉着臉上的凹痕，指着外頭急切控訴，“嘤咛嘤咛！”

十一顧雖然聽不懂，卻看懂了她的委屈，“好了我知道了，回頭遇上我替你打他，咱别氣壞了自己。”

嬴甯又是好一陣急語才平靜下來，摟着他埋頭不語。

十一顧摸了摸她的頭，去櫃台尋管事說話。

他定了明日的托管，還要了些許飯食晚間送到房裡。

那管事一邊登記一邊問，“仙君不是明日離店嗎？”

十一顧：“還需些時日，勞煩再延期五日。”

管事點頭，很快送上新的賬目。

十一顧一邊等一邊逗嬴甯開心，見她的視線時不時掃過堂内漫天鑲嵌的明珠，他似生出疑惑，随口問那管事：“我這一路回來，見你們城中大多以明珠照明，便是尋常街邊小鋪也是如此，竟是一點燭火也未曾見到，這明珠是你們雲鏡城的特産名物嗎？何處有賣？”

這話題嬴甯也有興趣，她轉過來加入話題，“嘤咛？”

那管事手上一頓，想起什麼，“對對，仙君出去得急，之前還未與仙君細說，咱們雲鏡城可是不興用燭火的，但凡體面些的人家，都是用明珠照明。”

十一顧疑惑，“這是為何？”

那管事的視線從嬴甯面上一掃而過，“說來慚愧，這些年咱們城中一直有妖邪作祟，慣藏于燭火之中随影遷移，且每每形容各異，無窮無盡。”

十一顧：“燈火之中的妖邪？”

管事點頭，“咱們一般稱之為燈中妖。”

“嘤咛？”嬴甯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影子，眨了眨眼睛。

“哈哈，若是用明珠便沒有此種隐患，小女郎寬心。”管事笑着寬慰過嬴甯，又話鋒一轉，“不過……如仙君這般帶着幼童出行的，還需格外小心才是。”

十一顧斟酌片刻，帶着不确定，“難道你們這個燈中妖，他也吃小孩子？”

管事立刻回道：“哎，對了。”

【……】

【一個也字道盡心酸。】

【蛋蛋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上哪兒都是弱勢群體？】

【說得好像不上哪兒就不是了一樣。】

【燈中妖？聽起來有點意思，大胡子抓一條來玩玩！】

【既為妖邪，那妖在何處又邪在何處呢？】

【我隻想知道，我寶啥時候能變白啊？居然被人嘲笑了！】

比起妖邪，十一顧對嬴甯的反應更感興趣。

他撥了撥她包子似的肉臉，問道：“你怕嗎？小心來吃你。”他含着下颌，故意在“吃”上拖長沉聲，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吓人些。

嬴甯含笑抿嘴，伸手來抓他的胡子，“嘤咛嘤咛！”

“哈哈哈……”

兩人一陣嬉鬧，轉身離開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