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對峙

好好的糯米團子，片刻竟變成了一隻四腳獸。

大眼桃鼻似狐似鹿，一大簇雲紋烈焰從眉心燎至額頂，連帶着頭頂的毛發也泛着粉白，雙耳細長内毛深粉。蜷縮在十一顧臂彎裡的樣子，宛若一隻在粉色糖霜裡滾過一圈的湯圓。

然而那湯圓頂部還有四隻幼嫩的角，兩兩相對排成兩列，前排的一對圓潤些，隻有半指大小，後排的一對更加細長，如弦月半彎。

總而言之，除了同樣的嘟嘟肉，這幅長相和之前的人形全然不同。

十一顧看愣了，倒不是他覺得有多好看，而是覺得甚是稀奇。四足四角，通體雪白，似狐非鹿，這樣的妖獸他從未見過，甚至聞所未聞。

在場抱着同樣想法的人并不少，但更多人并沒有機會看清，因為很快那幼崽就被一塊放大的帕布蓋住，一絲不露。

十一顧回神，回向雲何住的眼神算不得友善：“别告訴我，是你害她至此？”

雲何住掃了眼殿内的其他人，傳音道：“這事有些誤會，我們不妨換個地方再……”

十一顧擡手打出一道風刃，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她很可能是你……”

雲何住躲開攻擊，袖中同時飛出一隻畫筆，一招十字釘封住他的喉舌，随後閃身而至，帶着兩人化作遁光離開，留下衆人面面相觑。

十一顧自是不會叫他如此順心，方被雲何住近身便對他大打出手。

隻是因為兼護嬴甯難免忌憚，如此落了下乘。好在雲何住也并非想要他性命，兩人一路纏鬥，沒多一會兒就落入雲府深處的一片竹林。

見此處再無旁人，十一顧祭出長劍。

趁他出劍之前，雲何住恍身退開：“嬴道友，且聽我一言，我……”

劍光未有絲毫停留，直奔他面門。

“嘩——”

雲何住閃身躲開，身後的竹林頃刻被削去大片。

提劍的手微微轉動，停在半空。

十一顧後知後覺：“你說什麼？”

雲何住懸于山石之上，并不敢離得太近：“若論禁咒之法，無人可出升龍澤嬴氏之右，道友雖面目不詳，可幾番偶遇都令我印象深刻。”他頓了頓，“這也是你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理由之一吧？”

十一顧緊盯着他，牙關輕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雲何住擡手，指向他懷裡正在昏睡的幼崽：“好，那咱們說說她的身份。”

十一顧嗤笑：“你若知道她的身份何至于見死不救？”

雲何住搖頭：“若非她化出原形，我豈能知曉？”他緩緩落地，與十一顧正式行了一禮，“這孩子承蒙道友看顧，雲某在此謝過。”

十一顧打量他片刻，終于有幾分氣消：“這麼說，你的确是她爹？”

雲何住聞言微微一愣，斂眉再次拱手：“是。”

十一顧還有幾分狐疑：“怎麼知道的？”

雲何住：“不瞞道友，早在天陽城時我便與這孩子見過一面，當時便隐約有些感應，今日在街上再見隻覺得甚合眼緣，若道友方才不曾出手，我亦不會袖手旁觀。之所以猶豫……未明身份我自有其他考量，但現下既然确認她是我的血脈，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她分毫。”

十一顧：“你是從她化為原形的那一刻才确認的？”

雲何住淡淡掃過他的神色，視線落在嬴甯的眉眼：“沒錯。”

十一顧上前一步：“那你還不看看她現在的情況，解開她的血禁！”

雲何住略微遲疑：“血禁？”

十一顧蹙眉：“你不知道？”

雲何住搖頭。

頓了頓，他擡手：“招待不周，道友不妨進屋詳談。”

兩人遂往畫廬而去。

東安酒樓。

衆人看着這一幕神色各異，有人疑惑有人驚詫。

陸家女君則是一臉恍然大悟：“哦~也就是說，雲何住确實是蛋蛋的親爹！”

毛線女修搖着頭：“就算這樣，我也不能原諒他之前的袖手旁觀，不是自家的孩子就不救了呗？冷血！”

痦子男修：“他分明是想動手的，如果大胡子不來蛋蛋也沒事，不明身份猶豫才是正常的吧？說冷血也太過了。”

毛線女修正要反嗆，陸家女君又道：“話說，你們不覺得蛋蛋的原形長得有點……”

後面恰好傳來兩道回答。

“有點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非常陌生，好像完全沒見過。”

陸家女君戳了戳那位抱劍的男修：“你認識嗎？”

抱劍男修一臉茫然：“誰？”

“蛋蛋的原形啊，你這人怎麼總是慢一拍？”

“不認識。”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我什麼時候說我什麼都知道？”

“……”

毛線女修：“好了好了，彈幕正在說呢。”

【雲何住這爹認得太幹脆了？】

【所謂血脈感應真的有這麼玄乎嗎？有沒有當爹媽的出來說說？】

【這個問題我有資格回答，我前妻當年帶球跑路，孩子出生那會兒我就有感應的，若非如此，我早修得無情道大成。】

【僅代表個人，沒有。我當時閉關了一百年，出來兒子八十孫子八歲，完全沒感覺。】

【咦，完全沒有任何參考性呢。】

【有沒有人知道蛋蛋的原形是什麼妖啊？】

【救命！這也太可愛了，桃花味的粉果？臉和屁股Duang得厲害，給我一口能炫三個！】

【是白鹿吧？要不白狐？有沒有鏟屎官出來走兩步？】

【都不是，非要說一個……和我上次在萬妖譜上看見的夫諸挺像，但那是成年形态，蛋蛋是個幼崽，也不好說。】

【萬妖譜？不早就絕版了嗎？】

【夫諸？那是什麼妖獸？有什麼說法？】

【我我我！我這裡正好有一本，有說是水神的，有說是山神的，共同點都是能聞妖語，可通妖心，畫像很好看，确實和蛋蛋有很多相似之處。】

【我不信，除非你讓我也看看！】

【我用我阿姊的号偷登的，發不了圖片（蛋蛋撲街.JPG）】

【……】

【@孔房管，自爆了，建議嚴查。】

畫廬之内。

“你是說，要用至親父母的心頭血，才能解開她身上的禁咒？”雲何住眉心微皺，苦惱不似作假。

十一顧點頭：“她應該是知道這件事，所以執意想要來雲鏡城找你。”

雲何住掃了眼榻上昏睡的幼崽，眼神頗為複雜。

靜默片刻，十一顧忽然道：“宜早不宜遲，你既然在此，不如現在就替她解禁。”

雲何住回神：“此事急不得，待她清醒見過我再提不遲。”他頓了頓，疑惑道，“倒是你，身為嬴氏子，為何在她犯禁時未能第一時間察覺，還是旁人看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