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捂着被撞紅的額頭望着對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慫包。”也不知是笑彼此太膽小,還是在笑這場約會的荒唐。
笑完對方,禾朝才發現裴暮野整個身體都在靠向她,她甚至都能清楚看見他挺翹的鼻尖,那仿佛近在耳邊的呼吸聲,撓得人心裡發癢。
她甚至感覺到自己在隐隐期待些什麼。
隻是裴暮野卻出乎意料地什麼也沒做,咳了幾聲清嗓道:“我...我去坐後面。”
禾朝見他對自己那避如蛇蠍的态度,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
她氣呼呼地别過身子,恨不得立馬拿出手機拉黑走人。
“禾朝。”
禾朝還在氣頭上,不想給出回應,奈何裴暮野很有耐心,見她不理人,也不發脾氣,一遍一遍地輕聲叫着她的名字。
一聲聲地,全都砸在了她的心上。
“幹嘛?”禾朝回頭,沒好氣地開口,還沒看清身後人的臉,就見裴暮野壓過身子,捧着她的臉親了上來。
她仰起的頭被人用手死死控制着,隻能被迫承受他所有的熱情。
唇齒交纏間,禾朝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愈發強烈,腦子裡因為缺氧而短暫放空的時間裡,她什麼也想不起來。
隻是在身體與心靈都與對方的纏綿厮磨中,她更加确認了自己的心。
于是就連裴暮野到底喜不喜歡她這件事,似乎也都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密閉的空間裡,漆黑一片,巧妙地掩蓋住所有不為人知的悸動。
禾朝知道此刻大家都沉浸在電影中,沒有人會注意到後排發生的事情,便任由自己沉溺在這令人着迷的親密裡。
急促的鈴聲突然響起,禾朝瞬時清醒過來,慌忙推開了面前的人,捂着心口平複好自己的呼吸,才顫顫巍巍地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裴暮野看着禾朝躲開了他,眼神裡閃過一絲隐晦,然後又再度被他藏好。
“媽你先别急,我馬上就回來。”禾朝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哭泣聲道出的原委,起身就想沖出去。
裴暮野見狀,眼疾手快地抓住禾朝的手腕,帶着她驅車前往禾家。
車子逐漸增速,禾朝的心跳也跟着一點點加快。
“我媽說爸爸高血壓犯了,人怎麼也叫不醒。救護車還沒來,她很慌,不知道該怎麼辦。”
禾父從商多年沒少應酬,陪人喝酒、通宵熬夜,也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過去仗着年輕肆意揮霍,結果便是人到中年,該得的病一個沒少,該吃的藥卻越來越多。
好在平時有藥物的控制和醫生的監督,禾父的身體沒再出過大問題,以至于禾朝根本沒想到他這一次犯病,會直接陷入昏迷。
禾家發迹後,禾母養尊處優多年,根本沒法應付這樣的事情,才會想起聯系禾朝。
“别擔心,還有家庭醫生在,爸他一定沒事的。”
禾朝沒有回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她對禾父的感情很複雜。
她很清楚,比起禾母來說,禾父關心她更多。
他會記得她生日,會給她買和姐姐同樣的禮物,也會在心情好的時候,讓她跟姐姐一起去遊樂園。
可禾朝知道,禾父也會偏心。
她親眼見過他在别人誇獎禾今時的神采飛揚,卻在提及自己時避之不談。
車子還沒停穩,禾朝已經按耐不住地打開車門,心急火燎地沖進了家。
她沒有想過,透過她眼前一片霧蒙看見的,是電話裡病危的禾父,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着報紙。
而剛剛還打來電話哭訴的禾母就坐在旁邊,和她身前的裴暮江愉快交談。
禾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表達這一刻她内心裡所有的情緒。
憤怒席卷了全身,讓她正緊繃着的臉,都顯得微微猙獰。
“有意思嗎?”禾朝看向那個曾經牽動過她所有心緒的人,隻覺得可笑。
“對不起...我...”裴暮江的聲音裡,是掩不住地慌張。
他看過太多次禾朝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模樣,也見過她望向他時眼裡,閃着細碎晶亮的星光。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她的變化,冷漠得讓他難以适應。
“最近你總是不接我電話,我有點擔心,就來家裡找你。阿姨說上次鬧那麼僵,怕你不肯回來,才說要編個理由。一開始我也拒絕過了,但是阿姨她一直堅持,所以我...”
“所以你什麼也沒說。”禾朝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比想象中還要了解裴暮江,他此刻無聲的默許。
就像是過去的這麼多年裡,明明不喜歡她的靠近,卻還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沒做。
“對不起,我...我隻是很想見你。”
“可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必須要見面的理由。”
兩人相顧無言,氣氛再度陷入焦灼。
禾朝冷眼看着裴暮江的表情變得愈發黯淡,心裡沒有痛快,隻剩疲憊。
不想繼續卻仍莫名其妙突然開始糾纏的這份感情,和幫着别人不擇手段欺騙自己的父母,都讓她難以承受。
裴暮野停好車進來看到的,就是四個人直愣愣地站着一聲不吭的模樣。
他看着禾朝仿佛虛脫的背影,以及剩下三個人一個比一個還難看的臉色,猜到了發生的事,眼神也跟着冷了下來。
他走到禾朝身邊,攬過她的肩膀:“你們不覺得這樣做很過分嗎?”
禾母連續被同一個小輩說教,火氣一上來,人也不再心虛,嘴硬道:“我怎麼就過分了?不就是騙了她一次嗎?我是她媽,從小到大我不知道為她付出了多少,她怎麼回報我的?學習學不好,又懶又自私。現在還做出這種,不理人沒禮貌的事情。”
禾朝已經不想再聽禾母說的任何話,她隻想逃。
可就在她轉身就要離開時,禾今的微信傳了進來。
剛張開的腳步,便停在了原地。
禾朝和裴暮野結婚的時候,禾今在國外出差抽不開身,如今結束了那邊的工作後,便匆忙趕了回來,點名要她去機場接人。
收到禾今的消息,禾朝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針安定劑。
“禾今回來了。”禾朝故意對着裴暮江說,不出所料地看見了他眼中的動搖,愈發覺得他先前說想見她的那些話,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更加可笑。
禾父禾母聽到這個消息,也沒心思再照顧禾朝的情緒,連忙讓人收拾好屋子。
禾朝不再在乎這裡的一切,她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們忙碌的背影,心裡波瀾不驚。
直到她轉身看見了裴暮野眼裡同樣的顫動。
“原來,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