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那人的聲音,聽上去滿是熱情歡喜。裴暮野的反應,也側面證實了兩個人的确有過交情。
可他沒有解釋,禾朝也不問。
一個人看天,一個人看地。
仿佛完全不在一個頻道裡。
裴暮江倒是對眼前的場面樂見其成,腆着臉往禾朝身邊湊:“喲。這不是前弟妹嗎,好久不見啊!”
禾朝之前對女人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測,但聽到裴暮江的證實,還是有些悶悶不樂,低着頭一言不發。
裴暮野看了一眼禾朝,眉頭皺得高高的,雙眼空洞無神,俨然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三個人中,隻有裴暮江還咧着嘴笑,滿臉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小野?”或許是見裴暮野沒有理她,身後的人便邊喊着裴暮野的名字,邊靠近他們。
直到女人走近了,才發現禾朝他們的氣氛明顯不大對勁。
那剛剛看起來還無比雀躍的神色,突然變得尴尬起來:“我就路過,你們…你們繼續。”
“别啊”,裴暮江喊住正準備離開的女人,轉頭又看向禾朝:“小野,這麼久沒見,你不請人家去家裡聊聊?”
禾朝聽完,面色一變。
她心裡清楚,裴暮江表面上問的是裴暮野,可他的這番話卻是說給自己聽的。
或許是想在她面前揭裴暮野的老底,大概也有想要告訴她,裴暮野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幹淨的意思。
她知道,他不過是想讓自己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但禾朝,偏偏不想如他所願。
“雖然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我還挺欣賞你的”,禾朝走到女人面前,向她伸出了手,“至少你和我的眼光一樣好。”
禾朝語氣中的維護,實在太過明顯。
明顯到她話音剛落,裴暮野便驚訝地擡頭望向她。
而一旁的裴暮江的嘴角也突地沒了笑意,微斂的眼中猛然閃過一絲陰狠。
對面的人似乎早就猜出了禾朝的身份,但她并沒想到,禾朝對她會是這樣的态度,眼神裡閃過一絲詫異。
她迷迷糊糊地握住了自己面前看起來纖細瘦弱的手掌:“是…是嗎?”
“不過你看,天都這麼晚了,你留下來恐怕不太合适”,禾朝的眼睛明明在笑,可說話的語氣卻透着難以言喻的冷漠,“要不然,改天我們約個地方一起聊一聊,你看怎麼樣?”
“聊個天而已,又不幹其他事情,還分什麼早與晚。除非,是某些人内心有鬼。你說對吧,朝朝。”禾朝想早點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但裴暮江不肯,急忙往裡又添了把火。
禾朝已然沒有耐心,再與裴暮江繼續周旋。
“哥,你說得對,叙舊不分早與晚”,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看你們也挺熟的,一定有很多話想聊,那我和阿野就先走了。”
禾朝說完腳步堅定地朝着家的方向前進,她沒有回頭欣賞誰的表情,甚至都不想再确認,裴暮野有沒有跟上來。
等到身後漸漸沒了那些嘈雜吵鬧的聲音,禾朝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氣,頭頂上的那一小撮呆毛,便随着身體的抖動來回搖曳。
裴暮野沒忍住悶哼一聲,想笑又不敢笑。
“你惹的禍,你還笑。”禾朝瞪了他一眼,便轉過頭一路直奔至卧室。
裴暮野強忍着笑意,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踩着她的影子。
像踩住今夜自己難得感受到,被她真正放在心上的幸運。
他見禾朝沒再回頭看他一眼,徑直進了屋内,腳步一頓,又匆匆跟了上去:“朝…”
門被禾朝猛然帶上,裴暮野摸了摸自己差點犧牲的鼻峰,讪笑道:“朝朝,你聽我辯解…不是,你聽我解釋。”
緊閉的門嚴絲合縫,透不出一絲光亮與聲響。裴暮野隻好使勁貼着門,想聽屋内的動靜。
隻聽到屋内不停傳來一陣沙沙的響聲。
裴暮野下意識離得遠了點,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那是什麼聲音。
等他再想去聽的時候,門又被禾朝陡然打開。
“朝…”裴暮野想說些什麼,卻被禾朝簡潔粗暴扔過來的枕頭被褥,打得啞口無言。
隻見禾朝拍了拍手上的灰,叉着腰:“今天你想去哪就去哪,離我遠點就行。”
禾朝顯然是在鬧脾氣。
至于原因,裴暮野不敢細想。他隻是一想到這裡,就害怕自己會貪心,想要得到她更多的回應。
“你别生氣,我和她真的沒有關系了。”裴暮野耐着性子解釋,揣揣不安道。
禾朝其實比誰,都更了解裴暮野。她知道他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
她隻是對他的過往還有些介意,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在生一些無厘頭的氣。
更不想在他面前落了面子。
“裴暮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了?”禾朝的犟脾氣說來就來,神情嚴肅莊重。
禾朝問得認真,裴暮野也答得認真。
“兩隻。”滴溜溜的一雙大眼睛裡,寫滿了真誠。
禾朝心中的火,頓時燒得更旺。
她連一句話都不想再同他多說,象征性地扯出了個禮貌的微笑,作勢欲進屋内。
裴暮野的手,比腦袋反應得更快。他下意識地拉住了她:“别生氣了,我一定認真反思錯誤。”
禾朝嘗試着甩開那隻用力拽住自己的手:“都說了,我沒生氣。”
“你都不想和我睡了,還說沒生氣…”裴暮野撇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禾朝大為震驚:“我什麼時候想過?”
裴暮野的表情更加委屈,明明是在質問,卻還帶着哭腔:“你每天睡覺前看我,眼裡都泛着綠光,還不是想和我一起?”
禾朝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胡說八道!”禾朝的聲音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