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面的人眼珠子轉了一圈,轉瞬間換了個态度:“俺知道,你們城市裡的女娃上過大學素質高,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今天你隻要雙倍賠償俺閨女的損失,俺就不跟你計較了怎麼樣?”
“咱城裡的女孩子,對人都是很有禮貌的”,禾朝沒有立刻回答許父,反而走到唯一完好的後車窗前站定後,露出了自認為還算禮貌的笑容,“但是叔,有一點你說錯了。”
“我就是故意的。”禾朝邊說邊瘋狂地砸着後車窗的玻璃,臉部随着全身的用力而變得猙獰,“而且我家有的是錢,賠一次我砸一次,叔你覺得怎麼樣呀?”
玻璃在眼前整塊裂開碎掉的聲音,讓禾朝的腦海裡閃過很多場景。
那些快速切換的畫面裡,都住着同樣的一個人。
禾朝在外面砸,裡面的人低頭小聲抽噎。
她想不通她是誰,于是砸着玻璃的手更加用力,那人便開始崩潰大哭。
直到她擡頭。
禾朝看到了自己的臉。
禾朝那好似不要命的架勢,吓得許父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場沒有人敢出聲,隻有裴暮野在原地經曆了片刻的掙紮後,下定了決心。
他上前搶過禾朝手裡的氣錘,将人緊緊抱在了懷裡。
“都過去了。”裴暮野将臉靠在禾朝的耳邊,小心輕柔地蹭了蹭。
禾朝急促的呼吸,在裴暮野的安撫下,逐漸趨向平穩,眼裡的淚滿到盛不住,偷偷地劃落了一滴。
她慢慢失去力氣,那人也終于哭到累了,過度疲憊的身體,讓禾朝的精神變得亢奮起來。
“好,都過去了。”禾朝的雙手緊緊環抱住裴暮野精瘦的腰身,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看着她的人,好像笑得很開心。
于是,禾朝也開心地笑出了聲。
禾朝的笑,讓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也讓許父從剛才的驚吓中反應過來。
他和身邊的人交換了眼神,就想要找他們算賬時,警察及時趕到了許家。
挑事的人一個個轉身想跑,被有序行動的警察們一秒壓制住。
許父人被扣着,嘴皮子仍舊厲害:“那還有個砸俺車玻璃的人呢,你們也得把她抓起來啊。”
抓着許父的警察,壓根沒有理會他的訴求,強硬地将人連拖帶拽地上了車。
離禾朝最近的警官,認出了裴暮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餘光瞟向他的身後:“我說裴少爺,雖然你家有權有勢,但這次還是請你身後的女士,跟我們走一趟吧。”
裴暮野輕笑着搖頭,死死擋在禾朝身前。
禾朝看着眼前的人緊繃的身體,那些積壓已久的情緒終于全然消散。
她平靜地從裴暮野的身後走了出來。
眼看着警察就要将人帶走,許琳琅出聲将人留下:“等一下。”
見所有人都停下來看着自己,許琳琅才轉身上了車,像是在翻找什麼。
禾朝看着她拿好東西走到他們跟前後,将手中的駕駛證和行車證依次攤開,嘴角的傷痕配上桀骜的神情,顯得生動又有活力:“警官,我找人砸我自己的車,應該不算什麼大事吧。”
警察接過許琳琅的證件,草草翻了兩下,便還了回去。
他無奈看了許琳琅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照例詢問了幾個問題後,即刻收隊回到車裡。
禾朝最後沒有被帶走,但許琳琅是當事人,按理來說還是要去警局走一趟,做一個詳細的筆錄。
許琳琅走過禾朝的身邊時,輕聲地叫了叫禾朝的名字:“我不會說謝謝。”
禾朝笑:“我知道。”
她認真地看向許琳琅的眼睛:“我不是幫你,我隻是在幫許琳琅而已。”
也是幫她自己。
許琳琅也随之笑着歎了口氣。
她知道,禾朝是想安慰自己,但她已經漸漸認清了一些事實。
許琳琅隻有一個。
從前是,以後更是。
“幸好是你。”許琳琅的眼裡起了霧。
幸好今天來的是你。幸好他喜歡的是你。
許琳琅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氣:“看你砸得還挺爽,不過你要記得一錘80!”
禾朝不以為然:“這麼便宜,我還以為真的要我雙倍賠償。”
許琳琅嗤笑疑惑:“不是,設計師這麼賺錢?”
“也不全是”,禾朝撇嘴道,“我沒有,但我老公有。”
“再見!”
*
禾朝把孟可一安全送回孟家,再啟程回裴家時,天已大黑。
回去的車是裴暮野開的,說是今天禾朝太累,便死活不肯再讓她碰到方向盤。
禾朝也樂得輕松,晃蕩着腳哼起了歌。
裴暮野的心情,也便跟着有所好轉。
他悄悄地偷瞄了禾朝好幾眼,内心早已兵荒馬亂,面上卻還故作鎮定:“要不,我們搬出去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