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用食指點了點桌面,看上去是在為自己足夠了解禾朝而得意:“我就知道你想去,所以特意給你留了一份。”
禾朝眼神呆愣:“隻有一份嗎?裴暮野不去?”
禾朝和裴暮野一起長大,大學又學的是同一個專業。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裴暮野有多崇拜祝餘。
她也一樣。
畢竟祝餘作為設計界的佼佼者,從來不推崇花裡胡哨的作品。
他崇尚的簡單自然的設計理念,同禾朝和裴暮野一直堅持的和諧觀點不謀而合。
大學整整四年,他們買過祝餘出版的書,追過祝餘主辦的藝術展。
甚至一次次地飛躍不同城市,去參加他的每一場簽售會。
那種熱愛的瘋魔程度,換作現在已經成為打工人的禾朝,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老闆聽她提起裴暮野,調侃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解釋道:“我問過他了,他說他不想去我就沒有再勉強。而且…他之前就跟我說要辭職,應該是不打算再做這行了吧。”
“辭職?”禾朝木木地重複問了一遍,想着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對啊”,看她似乎很震驚的樣子,老闆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他沒告訴你?”
禾朝頓了頓,慢慢搖頭:“沒有,他沒有跟我說。”
老闆的神色變得有點兒尴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也隻能小心勸慰道:“你也别多想,可能他就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禾朝神色恍惚地離開了辦公室。
她站在一層樓高的台階上,看着下面被衆人圍起來關心的裴暮野,笑着與人侃侃而談,仿佛應付任何問題都遊刃有餘。
禾朝禁不住想,那些應付的對象裡,也包括她嗎?
底下有人看出來她的情緒不佳,擔心地問道:“禾總監你怎麼了?”
“沒什麼”,禾朝搖頭,強顔歡笑,“老闆說今天隻要把工作做完就可以下班。”
人群中即刻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禾朝和裴暮野就在這種狂歡慶祝的氛圍裡,隔着樓梯失神對望。
燈光自上而下打在身上,那因此而顯現的兩個人影輪廓,好像都被這熱鬧的空氣過濾隔斷。
*
一天的工作很忙碌。
禾朝做事的時候想不起裴暮野,忙起來也沒有可以傷春悲秋的時間。
等幹完了手頭的活,裴暮野邀她去用午餐,禾朝才又覺得心裡不舒服。
兩個人隻是埋頭苦吃。
好像又回到了剛結婚的那幾天,明明在同一張桌子上,卻誰也不理誰,就像是兩個拼桌的陌生飯客。
吃完飯,又各自回到崗位,一句話也沒說。
直到結束所有工作後,一行人向着定好的飯店,浩浩蕩蕩地出發。
剛到店裡準備坐下,又有人覺得氣氛不夠。戰地便又從屋内,轉移到了屋外。
那一縷縷袅袅升起的青煙,倒着實讓聚餐的氛圍,顯得更有煙火氣息。
“大家夥靜一靜,聽我說一句”,離裴暮野最近的人起了個頭,“今天呢,是為了慶祝我旁邊這對新人喜結連理的好日子,我提議大家一起碰一杯怎麼樣?”
在那人的号召下,其他人紛紛舉起了杯子,正想碰杯的時候,就發現禾朝坐在位置上發呆。
“禾總監?”
“啊…什麼?”,禾朝聽到聲音才回過神來,呆怔地看着衆人伸出的手,然後也跟着愣愣地舉起了杯子,“哦,幹杯。”
禾朝明顯不在狀态,但她不說,其他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大家都覺得出來玩就要開開心心的,于是這個插曲便很快被所有人抛之腦後。
一群人猜拳喝酒盡了興,就開始聊起各自剛進公司時的回憶。
說到動情處的時候,竟然還有人偷偷在角落抹眼淚。
這期間,突然有人誇張地深深歎氣道:“裴總監,也不知道我們還能跟着你多久,以後你一定要常常回來看看啊。”
裴暮野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他瞥了一眼身邊的禾朝,吞着口水如坐針氈。
禾朝怒極反笑:“你也知道這事?”
禾朝眼神裡的怒火清晰可見,周圍的人意識到禾朝對這件事并不知情,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
緊接着,所有人都開始躲避着禾朝掃過來的視線。
她便更加确定:“你們都知道,所以隻有我不知道對嗎?”
原本還鬧哄哄的人群,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沒有人說話,禾朝就也繼續面無表情地坐着,一聲不吭。
裴暮野下定決心剛想要解釋,許琳琅的電話就突地打了進來。
禾朝不解地看着來電提示,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
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長空。
“禾朝,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