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管束的日子過得久了,禾朝偶爾也會想要放縱一次。
這次難得有機會出來玩,便總想玩個盡興。
于是,和裴暮野告别後,她還在家門口的小亭子裡坐了一會。
直到将近淩晨時分,禾朝才回到家中。
見客廳反常地還亮着燈,她多少也能預想到自己接下來的處境。
可即便如此,禾朝剛進門時,還是端被坐在長桌兩頭的父母給吓了一跳。
那兩張同時漠然看向她的臉,讓室内的體感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禾朝硬着頭皮在中間的位置坐下,四處亂飄的視線不知道該定在哪裡。
冗長的沉默,折磨得人心慌悚然。
就在禾朝更坐立難安之前,禾母的話打破了這令人難熬的壓抑氣氛。
“禾朝,我發現你現在翅膀夠硬的啊,”禾母的語氣和她的表情一樣陰陽怪氣,“現在都學會夜不歸宿了,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禾朝有些生氣:“媽,我跟你說過了今天有同學過生日,我們晚上會一起吃飯,沒那麼早回來。”
禾母“呵”了一聲:“我有答應你嗎?我都說不同意了你有聽我的話嗎?”
禾朝知道這件事她做的不對,也不敢再說什麼為自己辯解。
“再說了,還同學?”禾母的眼神充滿了不贊同,“什麼同學?不就是裴暮野嗎?”
禾朝啞口無言。
“你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跟一個男的在外面玩,不覺得羞恥嗎?”
聽着禾母的話越發過火,禾朝終于沒忍住自己的脾氣:“又不是隻有一個人,大家都在一起玩。而且,裴暮野又不是别人。”
“什麼叫做不是别人?”禾母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什麼,“你們倆是結婚了還是怎麼樣?”
禾母沒給禾朝反駁的時間,繼續說着自以為是的大道理:“裴暮野那小子,除了學習還行,哪一點比得上他哥?我可是聽你裴叔叔都說,他能力不夠,品行還不端正。平常在學校靠着嘴甜,就經常勾搭人家女孩子。誰知道他的成績是真的,還是提前把老師哄好了給他造的假。”
禾朝的怒氣瞬間到了頂點:“媽,裴暮野不是那樣的人。”
“你看,她現在還會頂嘴了,”禾母對着禾父一個勁兒地抱怨,“我就說過,不要讓她和那小子一塊玩,不然她遲早有天會被人帶壞。”
禾父聽着兩人的對質頭疼不已:“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禾朝啊,爸問你,你們今天都幹什麼去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禾朝的聲音止不住地發虛:“給同學過生日啊。”
像是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禾父瞬間變了臉色:“哪個同學?”
面對禾父一而再地質問,禾朝歎了口氣,鼓起勇氣将聞韶的事全部講了出來。
“對不起爸,我不是去參加生日會,我隻是今天太開心了,就和裴暮野他們慶祝了一下。 ”
禾朝的話意料之中地遭到了家裡人的反駁,尤其是禾母,原本激動的情緒更加高漲。
“學什麼美術?我不同意,”她猛地一拍桌子,“你說說,你要是能把心思都放在讀書上,沒準還能上個跟你姐一樣好的大學。”
禾朝聽出了禾母的言外之意。
在禾母的慣性思維裡,禾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禾今就讀的大學自然也是她眼裡最好的學校。
而禾朝隻是一個依靠家庭,永遠活在禾今光環下的寄生影子,需要靠加倍的努力,才配擁有和禾今相提并論的資格。
禾朝依舊面不改色,想再為自己争取一次:“我不會耽誤學習的。”
禾母還沒接上話,就被禾父中途攔住:“你拿什麼保證呢禾朝,你現在是關鍵時刻,萬一掉下來就很難再上去了。”
“不會的,爸,我真的很想...”
“到此為止了禾朝,”禾父的眼神冷得仿佛寒冬中的冰刃,“别不知好歹。”
“不要忘了,你現在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我提供的。”
禾父的話一句比一句更加殘酷,每一句都重重地踩在禾朝的痛處。
屋裡沒人說話,空氣中的焦灼便又再度恢複平靜。
禾朝在角落坐了下來,偷偷拿出手機給裴暮野發了條短信。
她想,或許她該認輸,就像之前她也同樣做過無數次的妥協。
也許是禾朝的表情實在太難看了,禾母竟也開始安慰起人來:“爸爸媽媽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禾朝沒有接話,神色也并無動容。
她沉默不語的态度,讓禾母像是惱羞成怒般忽然發難:“你這是什麼表情?你難道還想怪我們不成?”
禾朝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父母的傀儡,不能有自己的愛好,不配有自己的情緒。
她也委屈:“我可以嗎?”
“禾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含辛茹苦把你養這麼大,沒讓你做過飯洗過碗掃過地,你就是這樣對我們的嗎?”
禾朝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所以就是因為這樣,你才那麼讨厭我嗎?”
“什麼?”
禾朝覺得自己能看開了:“因為我沒吃過跟你們一樣的苦,沒經曆過和姐姐同樣難過的日子,所以你才隻讨厭我對吧。”
她開始由衷地覺得,父母的愛不是天生的。她沒有得到愛這件事,也不應該是她的錯。
“禾朝!”禾母的臉脹得通紅。
禾朝索性将自己所有的刺盡數攤開:“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眼看着場面即将不可收拾,裴暮江及時趕到了禾家。
禾母見到他來,天大的怒火都消了一半。瞬間變得和顔悅色的态度,就好像剛剛和禾朝争得臉紅脖子粗的人不是她一樣:“小江來了,快坐!阿姨給你拿點喝的。”
裴暮江連忙擺手道:“不用了阿姨,我說幾句話就走。”
“行,你說。”
“我這次過來呢,就是想跟您二老說一聲。我覺得吧,學美術這件事真挺好的。你像聞韶...她随便賣一幅畫就是七位數的進賬,多少人求着跟她學都沒機會,”裴暮江說完頓了頓,他瞟了一眼低着頭一言不發的禾朝,“這次我也是誤打誤撞,剛好有朋友認識她,才好不容易給朝朝争取到這個機會。”
禾母感歎道:“原來是你給她介紹的啊,我就說嘛,誰還有這麼大能耐。”
“這不算什麼,隻要朝朝喜歡就行。再說了,她也有這個天賦,多一個技能防身不也挺好的嗎?你說對吧,阿姨?”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有想法有遠見,不像我們啊,老了就不中用了。”
“阿姨,你可不老,這都多少年了,還和我小時候一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