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拐陸知意可真偏下去了,眼見半副身子即将着地。孟居安待要援手,便見他五指收緊一勾,馬立即放慢速度。陸知意借這一抓之勢穩穩落在馬上,左手扯緊了缰繩,右手将腳落上馬镫,以操縱自如的真氣将自己綁在馬上。
淺草淹沒馬蹄流淌出道道曲線,飛泥四濺。
“好!”孟居安情不自禁停下步子,看他屢次化險為夷,有驚無險地縱馬馳騁,野風一般橫沖直撞無拘無束。
陸知意興緻很高,得了新鮮玩具的小孩,跑了許久才停,穩穩落上輪椅。
孟居安把酒囊遞過去,陸知意拔開塞子,仰頭,由那道水線落到嘴裡,喉結滾動吞咽,溢出的水珠滑下去一道道隐入衣領。
大珠小珠滾落玉盤,入目絲滑。
酒很烈,喝得太急,眼裡染上潮意,紅潤雙頰透出酡色,雲蒸霞蔚。
“小孟,”陸知意似乎極是開心,太快意反而無法表達,他沉默須臾,而後将酒囊舉起,大聲道:“喝!”
然後一頓狂灌,把孟居安的酒囊也搜刮了去,喝得幹幹淨淨。
喝完又去騎馬,孟居安拉都拉不住,差點被一堆草葉要了命。
日暮時分,太陽傍在天邊冷得哆嗦,孟居安好說歹說把人弄下來,直接就點了他穴道。
馬都累癱了。
“别折騰了,明天你得渾身疼,跟散架了似的。”
醉意醺然的人被彈了穴道酥軟得坐不住,直往下滑,孟居安隻好單手背他,另隻手推輪椅往回走。
“不會疼的,”陸知意低低地說,他跟各種疼混得很熟,便如接待随時造訪的老朋友,“今天還不夠快活。”
“說什麼呢,”明明半口酒沒喝,孟居安卻渾身都起燥熱,哪個男人受得了這種耳邊風?
“哥!!”一聲喊叫驚天動地,孟居安魂魄抽離軀殼半寸又及時歸竅,好險沒給吓死,“錢阿毛,鬼叫什麼!”
聽了這聲呵斥,錢寶寶立即斂聲屏氣,怯懦着臉語氣仍難掩驚訝指責,“我怎麼不知道你玩男人!”說完抱緊了肥大弱小的自己。
“我找你找了一天,你去跟野男人這樣那樣對得起我麼,”錢寶寶出離憤怒,不敢高聲語,隻能細聲細氣地指責。
“有事說,沒事滾。”孟居安真要被他氣死,跟傻子犯不着計較,他這麼歪七纏八,解釋也解釋不清。
“我們去看楚姑娘吧,我買了很多東西給她。”錢寶寶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三天兩頭,你哪來的錢?”
他逼視的目光使錢寶寶又抱緊了自己,努力挺直身子,愣着眼對抗那道目光,“我光明正大掙的,不行嗎?”
行,把劍都當了,自己去碼頭扛麻袋。可真行。孟居安沒說什麼,把錢袋子甩給他,大步流星往前去了,“缺錢沖我要,什麼時候這麼死要面子了。”
錢寶寶捧着沉甸甸的錢袋嘿嘿傻笑,沖他背影喊:“我不能總麻煩你吧,就這一次,哥。你再給我我不能要。”他想了想又加了句:“男嫂子嘛我也認了,細皮嫩肉的還挺好看,你别對不起人家。”
倒講起原則來了,總算沒白長年紀,孟居安正自寬慰,聽到他後一句,又覺他跟教内那幫烏合之衆是一路貨色,聽風是雨亂七八糟。
好在自己與陸知意是過命情誼,他即便聽到也斷不會生出嫌隙。
他回頭,耳畔呼吸綿長,顯然早已熟睡,那些歪話半點也沒入耳。
陸知意一驚之餘竟然渾渾噩噩沉入夢中,直至第二日午間方才醒來,那聲中氣十足的哥在腦海裡盤旋不去,回聲嘯響纏雜成一片,令人頭痛欲裂。
這酒後勁賊大,身上也四分五裂的疼,骨頭皮肉沒被打斷還連着筋,他爬不起來,手指不受控制地發顫。
孟居安撬開他嘴灌了碗醒酒湯,“爽大發了自然不好受?”
陸知意定了定神,昨日種種一股腦回來了,他是耍了酒瘋,而且還沒完沒了。
他想靜靜。
“你出去吧,我再睡會兒。”頭更疼了。
“哦?”孟居安饒有興味,反而坐到床上,“你今天還沒掃院子呢,怎麼辦?”
“讓它髒不行嗎,”陸知意翻過身去,他在這裡無異于提醒自己昨天有多胡鬧,“我往後都不掃了。”
“行,我掃。”孟居安笑道,好聲好氣有點哄人的意思,還真去掃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