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有人狀告縣令!”
“誰?這人瘋了麼?”
“這可真說不好,那人好像是沈刺史的公子,先前身上還背着殺人的罪名,結果不知道做什麼了什麼,三言兩語脫了罪不說,還反告了段明德。”
“沈刺史的公子?那不是在長朔任職嗎?”
“不是那位,是另一個,就是那個說句話都膽怯的沈宴開,說他殺人我都覺得可笑,誰知道還能發生此番事情。”
“能狀告縣令,這膽子就已經大破天了,也是他好運,恰好碰到了二殿下來,否則此刻骨頭都不知道落在那條狗肚子裡了。”
“聽說今日公審,大家就不想去看看嗎?這種好戲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啊!”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至于“台下何人狀告本官”之事,當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才是,于是在幾個人的奔走相告之下,大街小巷便已經聚集起人群,朝着公堂而去了。
樓上有煙霧四散,佛珠滾過手心,他看着這番熱鬧,抖了抖煙杆,一副喜笑顔開:“這柴不就添進去了。”
公堂後面人潮擁擠,楚稷已經坐在了一旁,另一側則是聞訊趕來的邱盡落,而公堂之上已經換了一個臨時借調過來的小縣丞。
小縣丞架在兩位國之重臣之間,屁也不敢放一個,此番局面之下,裴厭将手中信紙遞到堂前:“這些便是嚴恒與段明德勾結的證據,大人請看。”
大人接過紙張,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先遞給誰看,好在這個時候楚稷十分有眼色的開了口:“先不說這個,沈宴開,你狀告本地父母官,可想好後果了?”
這口還不如不開,小縣丞差點沒将手中的紙抖出去。
裴厭笑道:“證據确鑿,若無官官相護,我想我的後果不會很差的,是吧殿下。”
邱盡落冷笑一聲:“巧言令色。”
裴厭權當沒有聽見。
“攝政,你怎麼看?”
邱盡落坐的端正:“此事實在荒唐。”
說話間楚稷已經将東西拿在手裡掃了幾眼,他抖了抖那紙,然後含笑看向邱盡落:“确實荒唐,這些東西,是在嚴恒屋中找到的嗎?”
“回殿下,正是,這些書信往來條例都記在裡面,字迹亦能對的上。”
邱盡落冷冷的看着裴厭,他還記得這張臉昨日在楚稷懷中淚眼迷離,眼中蘊含着幾分厭惡:“字迹可以僞造,隻憑借這些,怕是不夠證明什麼。”
“王爺多心了,我自出春安樓就被帶到了獄中,就算想要僞造,想來也沒什麼時間,與其考慮僞證,不如聽聽段大人如何說?”
段明德看見那紙就知道自己被人抓了把柄,但總歸嚴恒已經是個死人,就算東西暴露出來又如何,不過是一個死無對證。
他頭磕在地上:“下官真的不知道這東西是何處得來的,也并未有過此事,或許是那嚴恒想要陷害本官也說不定。”
楚稷支着下巴,眉眼間是難以拂去的笑意,看着段明德就好似看小醜跳梁一般:“他又為何要陷害你呢?”
段明德一咬牙,幹脆道:“前些日子本官……我路過他家菜圃,不當心将園子踩了,他定是因為此事記恨于我!殿下明察。”
“原是私仇啊,所以便是因為那次,導緻嚴恒下定決定想要冤枉你,便讓人僞造了你貪污的證據,誰知昨日他橫死樓中,這些東西反而讓沈宴開撿了去,當了真,這才有今日一出,可對?”
“正是如此!”
“本殿下想問問你,可知我大宣官員貪污受賄是何下場?”
段明德心中噔的一聲,老實答道:“輕則流放,重則……斬首……”
“這不是都清楚嗎?”楚稷換了個坐姿,似乎是不滿意,他将手中的東西放到案上,笑容逐漸收攏,“膽子這麼大,我還以為你不清楚呢。”
段明德在楚稷的言語中猛然擡頭:“殿下此言何意?!”
直至此刻,楚稷臉上的笑容已經全部淡去了,隻剩下了嚴肅,他道:“昨夜本殿下去赴宴,誰知遇到刺殺,好在我命大躲過一劫,其中刺客已經招認,兇手便是你段大人,這讓我很是費解啊。”
聽到此事,段明德臉上瞬間露出驚訝,他毫不猶豫道:“絕不可能!”
楚稷揮手讓人将暴躁的段明德按了下去:“昨日我孤身赴宴,也是靠着有幾位義士搭救,隻可惜船上同時有幾位官員,他們就沒那麼好的命了。”
段明德被按在地上,還不忘掙紮:“殿下,殿下所言之事我全然不知啊,定是有小人要害我!”
“我算聽明白了。”裴厭在段明德眼前晃悠了一圈,他彎腰笑着與段明德對視,“這可真是巧,怎麼天下的人都想着要害你呢?”
段明德看着裴厭那副得意的樣子,實在是沒忍住破口大罵:“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有你什麼事!”
裴厭冷呵一聲,他站直了身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群,那裡面男女老少皆有,有緊張,有暢意,有激憤,有沉默,卻唯獨沒有為這個所謂的縣令擔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