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遭看下來,也沒什麼特别能記住的東西,畢竟娘死了爹不愛,隻是他突然發現,這沈宴開的性子與他簡直是截然相反的。
沈宴開沉悶慣了,平常也會有點笨,于是搭理他的人越來越少,樓鑫的母親與沈宴開的生母卻是有幾分交集的,沈宴開也是因此和樓鑫有了一二來往。
但既有來往,樓鑫不可能沒有察覺他的不對勁,卻沒有絲毫意外,看來纨绔的底子之下,樓鑫此人,還有大成就。
又是一陣相對無言,馬車緩緩的駛過一條小巷,裴厭聞到了幾絲血腥味,似乎是換了馬夫,那人駕着馬,聲音冷冽。
“殿下,都解決了。”
“嗯。”楚稷懶洋洋的回了那人一句,然後看向裴厭,“宴開,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宴開?
突然叫的這麼親密,這一年楚稷是找了什麼老師,都學了些什麼東西?
裴厭面不改色的道:“有人要殺我,或許是攝政王,不過他這麼沒耐心的嗎,我以為他最起碼會再等幾日風波過後。”
“或許是有些事情讓他明白了,等待并不可取吧。”楚稷掀開車簾,理所應當的将手伸到裴厭身前,“下車。”
裴厭看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手搭在了上面,他跳下來之後就跟在楚稷身後:“看來我之後性命難保啊,今日勞煩殿下為我保駕護航了。”
待走了幾步裴厭才發現不對,“這不是沈府?”
“不是。”楚稷手在牆上摸了摸,似乎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他推開眼前的一扇門,“你一個小小的沈家公子,他為何要殺你?”
裴厭擺擺手:“或許是我動了他的利益吧,誰知道呢?”
裴厭自然是知道的,因為他的目标從一開始對準的,就是那個心中有鬼的人,也是最不願意相信他回來的人,否則他為何要寫下那疑神疑鬼的殺人兇手?
門内光線并不充足,好似很久沒人來過一樣,散發着幾分黴味,楚稷帶他進去,将油燈點燃了,這才映照出幾分屋内場景。
這屋沒有窗,擺放着一堆雜物,裴厭勉強看清了些東西,詫異道:“這是哪裡?”
“一個能說話的地方。”楚稷說完,又朝着随行的那個侍衛吩咐了幾句,不一會,一碗熱騰騰的面被端了上來,瞬間給這間屋子添滿了人間煙火味。
裴厭看着那碗清面咽了咽口水:“給我的嗎?”
楚稷點頭,于是裴厭也就不客氣了,他從昨晚一直到現在滴水未沾,早就餓的七葷八素了。
一碗熱面下肚,裴厭舒坦的呼出一口氣:“多謝殿下,殿下怎麼知道?”
楚稷左手被寬大的衣袍遮着,他手上似乎摩挲着什麼東西,聞言輕笑一聲:“今日打掃你那間牢房的人發現,裡面的耗子偷吃了你的飯菜,已經上了西天。”
裴厭咬了咬筷子尖,一隻虎牙在上面磨了磨,聽到楚稷的話,他也并不覺得意外,隻是故作悲慘的歎息:“那我可真慘啊……”
楚稷忍無可忍的将筷子從他手中抽過放置一旁:“好好說話。你牢房之中被褥都是新的,且還要了兩套,飯菜種類分量齊全,你慘在何處?”
“那是我用價值連城的珊瑚珠子換來的好待遇……而且我望着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卻不能入口,這還不慘?”
裴厭吃飽了就容易犯困,他下巴百無聊賴的撐在桌子上:“說回來,殿下你将我帶來這裡是要幹什麼?莫不是要暗中解決了我?那我覺得剛才的斷頭飯有點少了啊。”
“你昨日說的話我沒有帶到。”
楚稷站起身子,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長,他看着快要炸了的裴厭,将下一句話補全,“但是你要找的人我給你帶過來了,要說什麼,你自己看着辦吧。”
楚稷說完端了碗出去,與進屋的人目光對上,他舔了舔牙,莫名有些不爽。
裴厭想也不想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了,他揮揮手,似乎是想要揮散什麼東西一般,那人白袍如雪,唯獨手上纏着的佛珠給他增添了幾分其他色彩,進門後自顧自的坐了。
裴厭看着眼前這不着調的人,一瞬間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若論起來,楚稷與他雖志同卻道不合,直到最後他也沒弄明白自己對楚稷到底是什麼感情。
而邱盡落,幾年摯交情誼就當全部喂了狗,所幸他也沒有全然相信他,乃是不辛中的萬辛。
但這個人,或許是那幾年,長朔的漫漫風雪中,他走得累了,唯一一個可以毫無防備地敲開門去讨一碗熱酒的人了——
因為生意人精明至極,大晚上的一壺熱酒能讓他賣出五十兩的價,改日裴厭再去良玉閣鬧上一番,一來二去的,便有了那什麼《春竹豔談》。
按照樓鑫所言,話本子實際上都是這種巧合一般的誤會而已。
“池掌櫃,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