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厭隻是看着那人,面對曾經的舊部,一時竟沒有說出句話來。
楚稷仿佛是知道什麼一般,先開了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認出長羽衛,而截殺也不一定需要你們親自動手,你們到底是想做到萬無一失呢,還是想好了後路,若有一日事情敗露,也能将一切全部推給攝政?”
那人沒開口,這句話卻被裴厭聽了去。
那句“不是所有人都能認出長羽衛”落在裴厭耳中,突然讓裴厭有一種自己也被懷疑了的感覺。
确實,天子親兵怎麼可能是誰都能認出來的呢?自己一個着急之下,居然連這個都忘了。
他的情緒被這句話打了岔,反而好了一點,好起來之後就要給自己找補了。
裴厭咳嗽了一聲:“殿下說的對,要不是之前兄長寄來的書信裡面有與長羽衛相關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知道,你們這嫁禍的方式,未免有點太明目張膽了罷。”
楚稷神色古怪的看了裴厭一眼,又悄悄的将目光移開:“匪首死了,還有人能自告奮勇帶個路嗎?”
山匪中的叛徒已經被楚稷他們拿住,剩下的人深知不聽話就要死的道理,哪裡敢拖延,一個個争先恐後的出賣山寨。
于是一群人在前方帶着路,就這樣将敵人轟轟烈烈的帶進了他們的大本營。
裴厭與楚稷走在一起,身旁徐悟壓着那人,一臉的不服。
山寨是個小山寨,幾個小山匪在門口翹首以盼,最後盼來了敵人。
楚稷帶着的人飛快的控制了小山寨,看的裴厭不由得感歎,幸好楚稷這次是打着皇子出巡的名頭,帶的人确實也不少,如果是什麼微服私巡,那他們怕是要費些功夫了。
以最快的速度剿完匪之後,那群長羽衛的人被押去了山寨裝模作樣的地牢裡面,一個小山匪在前面帶路,等到了那地牢前,裴厭有些吃驚的發現,他們這裡面居然還關了一堆從山下抓上來的人。
各種人都有,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全部關在一起,由兩個打盹的小山匪看着,裡面的人聊天的聊天,睡覺的睡覺,也有害怕的躲在角落的。
見山寨裡的新老大前來,小山匪一下子就醒了,他們殷勤的将門打開,裡面有膽子大的人瞬間就站起來,一臉警惕的看着裴厭。
裴厭大大方方的讓他們看,笑着道:“各位辛苦,現在可以騰個地方,讓他們也進去住一住了。”
裴厭看着不着調,但好在身旁還站了一個比較着調的楚稷,楚稷身後還有一群很着調的侍衛,一眼看去也能給這些人一點安全感。
他們也不知道被關了多少天,先是帶着警惕,之後便将信将疑的挪着腳步,好不容易挪了出去,見楚稷是真的想放他們走,瞬間就炸開了鍋,一個接着一個往外沖,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二三十個人便跑的沒有了蹤影。
其中一個沖過去的時候,那力度還差點将裴厭撂倒。
裴厭十分無奈的聳了一下肩,正準備讓徐悟将那群人往裡面趕一趕,結果擡頭發現地牢裡面還有一個人。
這人先前就是獨自在一處角落坐着,出去時也不着急,有個小孩子差點摔倒在他身邊,他還伸出手扶了一把,等所有人全部走完,這人起身拂了拂衣袖,然後看着站在地牢門口的裴厭和楚稷,十分莊重的作揖見禮。
裴厭看着這人與那些人都不太一樣,前面那群人隻看着服飾裝扮,便能看出大多是村民,但這人一身書生長袍,雖然身處落魄地,衣衫有些髒舊,卻依舊能給人一種很幹淨的感覺。
如沐春風。
他或許并不認識楚稷是誰,而這個禮,也隻是對恩人的謝意而已。
楚稷淡淡的點了個頭,他這才走出了地牢門,走出幾步之後又回了頭:“此次仗義搭救,小生定不忘恩情,但這群人背後還有旁的牽扯,兩位大人多加當心。”
他這一開口,裴厭心中暗道:果然是個真書生。
裴厭從小見書生就頭疼,小時候與邱盡落一起混私塾,看見夫子就犯困,每次都需要邱盡落将他拍醒,這還不算什麼,要是遇上一些讀書讀傻了的書生,裴厭絕對要頭痛欲裂,恨不得感覺離遠點的好。
但如他所知,他旁邊的這位仿佛與自己全然相反,這人偏愛書生。
想到此,裴厭偷偷的分出一縷目光看向楚稷,楚稷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應下了書生的善意,再就無言。
看着那書生走遠,裴厭若有所思:“我記得沒錯的話,明年就是春闱的時候罷,你說我們會不會再遇到他呢?”
楚稷隻是摸了一把裴厭的頭:“遇不遇到并不重要。”
裴厭哦了一聲,等徐悟将人趕進去之後,兩個人朝着匪首的屋中緩緩走去,剛走到門前,就聽到先前留在山下的侍衛來報,說他們走後沒多久,台州縣丞的車架就路過了此處。
台州縣丞這個詞一出,裴厭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果然,矛頭對準的,果然不止是邱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