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翻。”裴厭看着他,堅定的道,“這世間總有公道正義在。”
“是啊。”柳七隻是笑,“是有公道正義,可遲到的正義還是正義嗎?”
“如何就不是呢?”
柳七這才隐約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是認真的,他稍微站直了一點身子,張了張嘴:“可世間總有不平事,是非公道若是隻在心而不在世,是改變不了這泱泱亂局的。”
裴厭看着這個曾經教過他的老師,目光摻雜了很多東西,他的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隻是道:“那我便讓他現世。”
“高位之人不會應允。”
“如果高位之人是這般存在,那他憑什麼坐高位?”裴厭眨了一下眼睛,如果徐悟能看到此刻裴厭的氣勢,想必是不會覺得沈公子是個隻會以色侍人的小白臉了。
可惜徐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而裴厭一副上位者的神情,碎片被他随手揣在衣袖之中:“方才有話沒說完,亂世之中自有正義,但正義不會天降,我會為忠臣平反,讓奸佞伏誅,還世間一個太平盛世,将如今的荒誕世道扭轉回原先的模樣。”
柳七聽完他這番豪言壯語,隻是輕飄飄的吐出了兩個字:“天真。”
“我還年輕,可以天真。”畢竟他在如今這幅身子的年紀,隻是初入長朔,而現在依舊是同樣的年歲,他卻多了七年的部署。
多了摯交,多了依靠,排除了邱盡落這個禍害,他憑什麼不能成功?
柳七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般放聲大笑,他笑出了眼淚,笑的感覺酒氣隻往上冒,曾經确實千杯不醉的他此時好像是真的醉了,醉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差點将自己笑吐,最後扶着柱子才能将身子站穩:“知道上一個和你一般的人現在如何了嗎?”
裴厭下意識覺得柳七說的是自己,但他沒有說話,隻是聽了下去。
柳七道:“一朝無限風光,再一朝深陷泥潭,命都沒了。”
“所以他便失敗了嗎?”裴厭從不排斥提起自己是否身死,他甚至站在沈公子的角度上繼續大放厥詞,“最起碼他讓很多人知道,烏煙瘴氣是不對的,他也曾撥雲見日,雖身死但意猶在。”
說到這裡,柳七終于沉默了下來,他目光遙望而去,看的是那長朔的方向,那裡有風,長久不止。
他酒徹底醒了,最後隻是道:“如果從一開始,這一切都是那位的意思呢?”
那位是哪位?
……裴厭覺得自己不用再問,有權能讓柳七活的好好的,能讓楚稷無奈之下變了性子的,能主掌大局說一不二的,還有哪位呢?
當時十六歲的楚稷,失去了摯友,往後查的時候,是不是也查到了背後的人,才一時放棄,然後就有了想要推翻這統治的心思呢?
所以他才不願意坐上那高位嗎?
因為看見坐在高位上的父親變成了這個樣子,那些皇權背後是赤裸裸的陰謀算計,而楚稷自己又發現,這監國的名頭落在他身上,但相對應的權利卻依舊握在那個人手裡,再往後加在他身上的隻有污名,他在無助之下想的是什麼呢?
那麼小一個少年,會不會想要推開那座門,去問那個自稱不問世的父親呢?
會不會覺得委屈,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抱着自己無助的哭泣?
裴厭想象着楚稷沒敲開門,縮在角落哭泣的樣子,那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好像落在了他的心底,連帶着他的心也一起痛。
痛的他紅了眼眶,五感頓失,隻覺得心疼。
他心疼楚稷,不止是心疼他在失去摯友後又連帶着失去父愛……當時多少人都覺得監國的皇權落在楚稷身上,是那位對楚稷的恩寵啊……
裴厭捂了捂胸口,什麼都沒有捂住,隻覺得淚還在落……他更心疼失去了這一切的楚稷還要撐着往下走,獨自的,漫無目的的走……
所以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那個位置除了楚稷就别無二選呢?
明明皇帝知道這大權隻會成為鐐铐,多少人虎視眈眈,卻依舊将楚稷推了上去,明明皇帝知道楚稷和謝臨酒的關系,還是義無反顧的給大鴻胪卿安上了一個謀反的罪名……他是在打壓誰?
裴厭大口的呼吸着,擡眼再看柳七:“那我就要他死。”
柳七被他滿眼的殺氣驚得一抖,他沒想到這人居然敢說出如此大不逆的話,簡直大膽。
但莫名的,他又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覺得他能做到。
方才他的情緒變化被柳七全部看在眼裡,柳七隻能傻愣愣的問道:“你……你和二殿下到底是什麼關系?”
裴厭正在氣頭上,覺得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再往下他實在是沒什麼心情,于是便往外走,聽到柳七的話,他一邊推門,一邊扭頭惡狠狠的道:“看見我這張臉了嗎?好看嗎?我是他養的姘頭!”
恰好門推開,他放完話往出走,下一刻對上了白管家那一張欲言又止的臉……
裴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