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和江亦對視了一眼，都沒有發表意見，他們悶頭走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這位年輕人表達着對于獨立玩家的不理解順便傳銷般地抒發穹頂是多麼的偉大，蘇念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徐行為什麼點他來給他們帶路。

“……我們穹頂人每天都跟着隊伍一起殺‘魂’，虛弱期的死亡率這麼高，隻有抱團才不會遇到危險……”

“虛弱期？”蘇念在沒營養的牢騷中捕捉到了關鍵詞。

小青年啊呀了一聲，一拍腦門，好像剛剛才想到這一點，他飛快地上下掃視了一下蘇念，“對了，你沒事嗎？我怎麼把這個忘了！你剛剛在路上殺了一隻‘魂’，現在應該已經到虛弱期了！”

“什麼？”蘇念一愣，有些茫然。江亦皺了皺眉，下意識打量了一下蘇念，可是确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如果有的話他一早就會發現。

“沒有嗎？”小沅有些詫異，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他解釋道：“每個玩家剛剛來到末日之城，從殺死第一隻‘魂’開始，就會進入虛弱期，症狀就是比較嗜睡，頭暈乏力，注意力渙散……其實說嚴重也不嚴重，但是在末日之城裡如果這時候隻有一個人還是挺危險的，但一般過段時間就好了。”

“過段時間是指多久？”江亦問道。

“多久……額，每個人都不一樣來着？”小沅撓撓頭，猶猶豫豫吞吞吐吐，還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記得了，徐隊以前好像給我們科普過，但是我忘了。”

反正每次去獵殺“魂”都是一個隊伍集體行動，又有能力強的玩家帶隊，處于虛弱期的玩家會被保護起來，根本不會出事，就算不知道這些東西也無傷大雅。

小沅顯然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随便抛了過去，又熱心腸地問起蘇念，“你真的沒事嗎？雖然虛弱期的虛弱程度每個玩家都不一樣，但是或多或少都是有點感覺的，你一點不适都沒有？”

聽了他的話，蘇念倒還真又認真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态，但是确實和平常沒什麼區别，他剛要說話，卻感覺旁邊江亦突然牽了一下他的手腕，輕捏了一下。

“有一點，”蘇念頓時轉口，“恩……有點困。”

“那就對了，”小沅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沒事，虛弱期也不用怕，我們穹頂不會放棄任何一位玩家，加入穹頂吧……”

小青年又唠開了，颠來倒去還是那幾句話，蘇念卻已經無暇聽他在講什麼——剛剛捏住他手腕的那隻手，聽到他轉口的回答，目标達成，下意識松了一點往下滑覆蓋到了他的手背上，然後竟就自然地停在了那裡，大拇指正好搭到了他的手心。

蘇念感覺自己的右手掌心仿佛突然多了一千條敏感的神經，那指尖輕輕在掌心摩挲了一下，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滾燙的體溫順着那個人的指尖燒到了自己身上。

江亦在幹什麼？

我怎麼沒有第一時間甩開他！現在動作是不是就太刻意了？

我在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江亦對自己發出直擊心靈地質問。

拉他的手腕是在提醒他，現在提醒完了，放下的時候順便占個便宜就算了，怎麼就這麼鬼使神差地牽住了？

蘇念的手冰涼幹燥，牽起來的時候堅硬的骨節會戳在他的掌心，是一種很奇異的感受，但是非常舒服。

多牽一會兒吧，反正他也沒有不願意，江亦想着，他的心跳有些加快。至少要牽到他想好該怎麼和蘇念解釋這件事……

可能是額間出了汗，一陣綿長的風吹過來，江亦打了個寒顫，指尖就不禁收緊了些，掌心之下的那隻手微微動了動，好像自然地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但依舊沒有甩開他。

江亦下意識側目看了看他，蘇念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都沒有動一下。他突然就很想說點什麼，一股沖動覆上心頭，密密麻麻的情緒有翻湧而上的趨勢，蘇念難道就真的什麼都無所謂嗎？什麼都不想問？他對自己就一點也不感到好奇嗎？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沒有一點探究之心，這代表什麼呢？

江亦一瞬間又止住了即将噴薄出口的話，或者說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問什麼，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最終還是害怕把一些東西攤開來講。

腦子裡胡思亂想着，江亦感覺今天的自己矯情敏感得過了頭，心情一會兒想揣了貓似的悸動又飽滿，一會兒又飛流直下排山倒海。

他想太多了，根本不用想要怎麼和蘇念解釋他着莫名其妙的舉動，蘇念這樣的人根本不在意不是嗎？

小沅還在滔滔不絕，他甚至都沒注意到同行的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搭過話，經過了一個鋪滿碎石子的小路，前方是幾棟建在一起的矮小平房，快要到了，江亦知道自己要放手了。

指尖動了動，就要抽離，掌心之下的那隻手卻突然明顯地動了起來，一翻手反握住了江亦要離開的手，随後毫無征兆地直接将他的手舉了起來，就像當衆捕獲到的小偷光明正大義正言辭地擺到了明面上，擺到了衆人目光面前。

江亦驚悚地看着他。

“傷口發炎了，”蘇念眉頭微蹙，眼中毫無暧昧，隻有真誠。“江亦，你有點發燒。”

江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