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道:“别動”。
周漁乖乖不動了。
直到段西峤将兩邊鞋帶都重新系了一遍,将她的雙腳安放在地上,仰頭看向她。
“對不起。”他道,“剛才的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周漁幹巴巴“哦”了一聲。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九歲那年。”段西峤目光無神地定在周漁的膝蓋上,緩緩開口。
“上學路上看見了一隻被困在路中央的小貓,我當時一心想着去救他,就沒注意後面來車,是你想也沒想就撲過去把我推開,自己卻傷了腿。”
“哎呀,都多久的事了。”周漁撓撓頭,有點赧然,“當時也算是因禍得福沒去參加期末考試,不然看見我成績鐘女士指定揍我,再說了,你不是還幫我寫了一整個寒假的作業嘛。”
其實真正讓周漁對這件事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從這天以後,段西峤才真正和她關系好起來,不再抗拒她一口一個的“好閨蜜”。
周漁感覺到膝蓋上一重,垂下眼。
段西峤默默将額頭抵在了她膝前,隔着布料傳來溫熱的觸感,段西峤的聲音變得有些悶。
“可我甯願你不要推開我,這次也一樣。”他輕聲,“是不是受傷的是我,你才能意識到我到底有多心疼。”
“……”
十月底的天氣有着讓人感到最舒适的溫度,明明室内也不熱,可周漁卻覺得溫暖的可怕,好像有什麼人從她頭頂灌注進了熱水,随着血液循環在周身流動,連心也在熱水的浸泡下軟得酥爛。
她盯着段西峤漆黑柔軟的額發,就這樣卧在她膝頭的時候,特别像一隻毛茸茸的狗狗,不願擡頭,隻是埋在爪子裡獨自舔舐傷口。
她心緒百轉,目光落在了段西峤黑發間露出的耳朵上。
那裡有一顆不大不小,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看見的黑痣,在耳輪上如一顆黑曜石耳釘。
真不公平啊,上天不僅給予了段西峤優厚的美貌,居然連他為變美應受的苦都一并免去了。
“……段西峤。”
“嗯?”
“你該不會哭了吧?”
“……沒有。”
段西峤的聲音有些僵硬。
周漁感受到他的眼睫在自己的褲子上輕輕蹭動,動作十分微小,但她什麼都沒說。
“那就好,這件事就此結束。”她說。
段西峤懂了她的未盡之言,她不希望他再去找張唐他們。
“好。”
他答應了她。
周漁放下心來,露出了半天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同時也承諾道:“我以後做事前會好好考慮後果的,你也是,我們彼此都要讓對方更安心。”
“好。”
段西峤再次應下。
周漁徹底放下心來。
她的手仿佛受到蠱惑一般落在了段西峤耳尖的黑痣上,輕輕撫摸,愛不釋手。
段西峤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就聽耳邊周漁輕如羽毛的聲音響起,說話時有溫熱的吐息吹到耳朵上。
他的耳朵慢慢變得熱了起來。
周漁說:“段西峤,等運動會結束,陪我去打耳洞吧。”
段西峤被她摸得受不了,擡頭的同時趁機躲避那隻讓他心浮氣躁的手。
他眼尾有些紅,生硬道:“要打就現在去打,應該還沒關門。”
一開口沙啞的聲音暴露無疑。
周漁頓了頓,假裝沒看見也沒聽見,眼神飄向不遠處的天花闆。
“啊……這個、那個,還是等運動會以後吧,我怕到時候影響我發揮。”
“呵。”段西峤一眼看穿她,“周小漁,沒這個膽兒就不要學人家打耳洞。”
“……”
脆弱也是他,嘴毒也是他。
周漁怎麼肯承認,放言道:“那你等着看我運動會以後去不去打就完事兒了!”
說完,周漁站起來,一跺腳,新系的鞋帶就是好啊,穿鞋都不松松垮垮了。
“走了,好好把作業寫完,然後拍照發我哦,麼麼~”
“……”
……
當周漁的傷口開始逐漸結痂的時候,附中第95屆秋季運動會也在萬衆矚目中拉開了帷幕。
這将是他們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場運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