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的背影一動不動。
伍園皺眉,安撫發出呼呼聲音的塔塔。
那兩人醉生夢死狀,一個煙鬼一個醉鬼,一看就是在沙灘的露天派對放浪形骸了一晚上。
“你們定的房間确實漏水,溢價酒店的房費已經付過,你們電話裡也同意換酒店去住。”陳易冷淡地陳述。
那人有點大舌頭地說:“我現在走不動,我們就住這!哥們眼瞅着倆洋妞才辦的入住進去。你們不幹人事,喊老闆出來給我辦。”
“ah, pretty girls.”另一個人踉跄着靠近陳易,意味不明地笑着。
塔塔就是這時候突然沖出去的,伍園緊跟着起身追過去。
大狗眨眼間沖到陳易身前,沖着對面的兩人高聲吠叫。伍園追上去,而前面筆直站着的人也幾乎同時彎腰,兩雙手一前一後地抱住塔塔。伍園感覺到塔塔緊繃的身體和腹腔裡發出的低吼。
那個醉鬼指一指伍園,緊接着剛才的話輕佻地笑道:“like this one.”
陳易正要把她往後擋,卻見伍園擡眼,不發一言地盯着對方迷散的眼睛。這個利落仰頭的角度,他又看見流暢的下颚線條。
對方言語沒占到便宜,身體渾渾噩噩地,往後退了幾步靠在桌子上。
另一個人注意力在攻擊性很強的塔塔身上,厭惡的語氣:“這不就那條不聽話的野狗嗎。”
他将煙頭彈到地上,一隻手從口袋裡抽出打火機。
啪嗒一聲,是打火機撥開的聲音。伍園感到塔塔瑟縮了一下。
下一秒,伍園聽到一聲慘叫,是陳易半蹲着站起來,身體機制又很順手一樣擡腿踢了過去,煙鬼手上的火星子連同他的拇指被沖擊撞開,在空氣中熄滅的打火機又彈到那個醉鬼臉上。
煙鬼倒吸着涼氣,痛苦地捂住拇指。“Hey!”他的同伴很講義氣,立馬奔向前推搡陳易。
他的背包上碩大的海螺貝殼挂件就在用力的推搡中飛速劃過陳易的手臂。緊緊蹲抱着塔塔的伍園看到了他皮膚上滲出的血珠。
塔塔開始狂吠,要沖過去。然而伍園感覺阻力小了很多,是陳易又彎腰牢牢地箍住了塔塔。
伍園能看清他手臂上的青筋,由于用力而皮肉外翻的傷口止不住地往外滲血,有血珠沿着他的臂彎挂到她的手背。
對面混沌的兩個人此刻格外安靜,陌生人的血終于把他們宿醉的腦袋沖洗得清醒了些許。
塔塔掙紮得厲害,伍園看見陳易胸前起伏的呼吸,像沉默的火山開始晃動。她想到米瑞莎形容的:“我們chef看上去很能打,但他不會打人的。”
她站起來,無視那個已經耷拉眼皮的輕佻醉鬼,對另一人說:“你們把人打出血了。”
陳易聽到這個語調溫和、用詞大膽的形容,身上突然卸了力,看看自己細細的傷口,睜大了眼睛擡頭看向她。而她站得筆直,襯衫的衣角在眼前飛啊飛,惹得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那人梗着脖子,說是廚子先踢他手的:“讓老闆出來,我跟老闆掰扯,有這麼做生意的嗎,漏水了就給我換房。”
“你們打的就是老闆,都給打出血了。”伍園說。
陳易低頭,嘴角舒展又無奈地抿上,抱緊塔塔,兀地站起來。
滴血的手臂,狂躁的大狗,由内散發敵意的高個男人,落在意識逐漸清明的兩個人眼裡,顯然不是值得繼續糾纏的場景。
“電話裡協商過了,方案是你們同意的,客房已滿,還有問題?”陳易問。
等到那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走出門,陳易才把塔塔放下來,對伍園說:“你的手得清洗一下。剛才謝謝。”
伍園翻過手腕,瞧見滴下來的血漬已經呈現小小的一道暗紅,從手背關節覆蓋到無名指上。她怔了怔,拇指在無名指上刮擦,凝固的血漬剝落下來,露出若隐若現的白痕。
回過神時,陳易已經快要消失在拐角,他的左手按在右臂的傷口上。
伍園回到屋子裡沖水,隔壁,尼尼敲門給她們老闆送碘伏。她聽見尼尼說:“chef,根據之前交代的,那兩個人訂的房已經給别的遊客辦理了入住。”
陳易應了一聲。
伍園關上水龍頭,指腹碰在金屬上,頓生涼意。旅店竟确實是先違背買賣合約的那一方。
腦海裡閃過被忽略的細節,他擡腿踢打火機的時候,臉上表情一閃而過的狠厲,能踢到人手指,又彈到人臉上,究竟隻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