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園隻在一個浪潮起落的時間看見小克低頭,他凝視着海浪和沙灘的交界線。
而下一秒他便恢複了往常的神色,很忙碌地搓搓手:“嚯,我竟然講出這麼有深意的話嗎?”
然後他虛空着托腮沉思狀:“記下來,下回發微博。”
伍園沒戳穿他,把他彈她腦袋那一下還了回去。
小克潇灑狀轉身往前走,他的手背在身後,襯衫被吹得鼓起來,像是無聲地宣告,他向來自由如風。
“Hakuna Matata。”伍園也學他背着手,跑跳了幾步跟上。
小克自我審視,銳評:“深沉的我、活潑的你,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海浪溫柔拍岸。
回到住處,意外發現小椅子上的半截胡蘿蔔,伍園在檐下燈泡昏黃的光亮下環視,果不其然看到塔塔跑了過來,坐定,咧嘴。
一人一狗已然度過了初識尴尬期。
伍園蹲下來對它說道:“你這個表現很不高冷哦。”
後來,每當暑熱消散時,伍園總是會想起小島上那些被暖黃色燈泡照亮的夜晚,一隻沒有那麼親人的大狗,一點點地信賴一個短暫停駐的旅客。
伍園雙手揉揉它的兩隻耳朵。塔塔沒有往後躲,反而往她的手心再蹭了蹭。
“怎麼把你的零嘴叼過來了?”伍園拿過胡蘿蔔問它。
塔塔哼哼唧唧地閉上嘴,以示自己不吃。
“要不要給你煮一煮再吃?”
塔塔隻好擡起一隻前爪,搭在伍園手背上,把她的手和胡蘿蔔一起往下拍拍。它覺得這個比它的主人香一點的人類應該也會比它的主人聰明一點。
伍園不負所望地用再力揉揉它的耳朵:“想刻個玩偶是吧?”
塔塔咧嘴,哼哼唧唧。
伍園去點了蚊香放在牆角,戴上眼鏡,手握着刻刀,仔細端詳坐着的塔塔,開始雕刻。
等到蚊香燃掉了外圍一圈,塔塔已經把兩個前腿都搭到伍園膝蓋上了。
伍園把小胡蘿蔔雕刻放在手心,同塔塔的大腦袋比了比,想起來什麼對塔塔說:“再等一等。”
她把底部朝上翻過來,開始一橫一豎地刻字,刻完教塔塔看:“呐,這是‘塔、塔’。”
塔塔歪着腦袋瞅瞅,滿意地用前腳摸摸,然後把小胡蘿蔔叼在嘴裡,雀躍地在院子裡跑圈。
等它玩夠了,伍園幫它把新玩具拿下來,塔塔不大樂意,用手扒拉住。伍園對它說:“再玩要斷了,白天我去找找小木頭,給你刻一個不會斷的好不好?”
塔塔松開爪子。伍園想說good girl,good boy? 由于不知道,也不方便看塔塔的隐私,于是她說:“good tata"。
放置到隔壁的窗台上,這才發現窗戶沒關,可能是哈時離開時忘記了。她指指屋裡,問塔塔:“要進去睡覺嗎?”
塔塔伏到地上,無辜的眼睛打轉,身子沒動。
伍園想了想,還是幫陳易把窗戶合上了。餘光能看到房間裡隻有基礎的家具,床頭放着一個小夜燈,窗下的木桌上放着一個相框。
她走回自己屋門口,靠着門框重新問塔塔:“要不要進來這裡睡覺,塔塔?”
塔塔看看她,它還是伏在地上,露出一點點肚皮,準備就地睡覺的模樣。
伍園再次覺得它的主人是個很矛盾的人,他看上去十分愛護塔塔,但卻從不讓它進屋睡覺。就連現下主人不在,塔塔都不敢進屋睡覺。
伍園看着燈下成群飛舞的蚊蟲和形單影隻的大狗,這種不理解裡又開始夾雜着一點莫名的生氣。
正在礦井裡頂着探照燈翻看泥沙的陳易覺得鼻子癢癢的,有想打噴嚏的沖動。
那位用餐時力邀他來礦山的朋友伊拉吉關切地問:“Chan,你感覺還好嗎?”
伊拉吉知道這裡的條件着實算得上惡劣:逼仄的地下空間,簡易木架搭出來的礦道,被淤泥腌入味的稀薄空氣。高一點的人在礦道盡頭得踩着泥水佝偻着腰前行。
陳易雙手支撐在腿上,讓背可以直起來,他歇了歇,他說自己沒事,隻是想打噴嚏而已。
但當專注力從成堆的礦砂上離開後,胸悶、心率加快、呼吸急促的感受瞬間向陳易襲來。
伊拉吉見他滿頭豆大的汗,忙把聯通地面鼓風機的簡易塑料管子遞過去,讓陳易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此行并不順利,伊拉吉蹲守的礦主挖了半個月的礦砂,這批礦砂要在這周集中篩洗完畢,但是礦工淘洗出來的收成并不盡如人意,伊拉吉在和同行的競争中隻勉強收到了一些小碎石。
陳易已經陪他待了五天了,連他自己想下礦看看陳易都二話不說地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