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桑那疾馳到椰林邊，拿過棍子下車，再叮囑伍園小心些跟在他身後。沙灘上已經沒有了野狗的蹤迹，他們一直走到椰林深處，才見到在樹根旁舔舐傷口的塔塔。

“塔塔。”伍園看到黃色大狗身上的點點紅色血迹。

塔塔止住了動作，瞬間發出嗚咽的聲音。

桑那警惕地四周排查，确認沒有野狗。伍園跑過去，塔塔胸腔裡低低的聲音更加綿長，像孩童低泣。伍園半跪在地上：“沒事了，沒事了，塔塔。”她揉揉它的腦袋，然後一點點給它順毛，檢查它的傷勢。

桑那确認環境安全後也圍了上來，塔塔乖順地忍着疼痛，由着他們檢查。伍園小心地不碰觸到它可能的傷口，發現它的腿上有兩個傷口，血漬已經半凝固。

塔塔伸着腿想繼續舔舐傷口，被伍園用手隔開：“塔塔，不可以舔。”

伍園問桑那認不認識附近的寵物醫院，桑那知道一個小診所，他抱塔塔到車上，馬上趕去診所。

伍園手托着大狗的腦袋，讓它靠在自己的腿上，塔塔因為疼痛而加重的呼吸傳導到這個抱着它的人類身上。

桑那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診所，但醫生已經閉門下班，他懊惱地盯着緊閉的大門。次近的診所在臨市，今晚趕過去也是來不及。

塔塔蜷縮在伍園腿上，偶爾想去舔傷口都被擋了回來，它的前腿間歇地抽動。桑那見它這難受的樣子，焦急地踱步搓拳。

伍園的衣衫已經被塔塔靠得髒了，她仿佛無知無覺，隻寬慰桑那：“我們别着急，請先聯系chef chen，需要先了解塔塔打疫苗的情況。”

桑那撥通了陳易的電話，得知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于是請chef先靠邊停車才繼續告訴他塔塔受傷的事。

陳易打了雙閃，把電話貼近耳邊，剛才開着窗風大，他疑心自己聽岔了，再問一遍桑那說的什麼。

桑那放緩了語速說：“chef，塔塔被别的狗咬傷了，在沙灘。Miss Wu和我一起在塔塔身邊。”他一時說不清現在需要了解什麼訊息，向伍園遞過去手機求助：“Miss，可以幫我跟chef講一下情況嗎？”

伍園騰出一隻手：“喂。”

陳易幹燥的聲音夾在風聲裡：“喂，伍小姐，麻煩你。塔塔傷得怎麼樣？”

她把大緻的情況告訴他：“塔塔的前腿跟根外側和後腿内側各有一個傷口，咬它的狗我們沒有見到，應該是沙灘上的野狗。診所關門了，你定期帶它打狂犬了嗎，陳先生？”如果他沒帶狗打疫苗的話，他們得盡快帶塔塔去補打。

“打了，每年都打的，今年六月一号打的，到現在四……五個月不到。”

最擔心的問題得到了确認，伍園揉揉塔塔，俯身對它說：“沒事的塔塔。”

她在寬慰塔塔，輕柔的聲音同步傳到他的耳朵裡，他解了安全帶，呼吸順暢一些。

——“塔塔現在還好嗎？揉揉它的腦袋，它會感覺好點，可不可以麻煩你……”

——“你知道附近有别的就醫途徑嗎，或者家裡有犬用醫療用品嗎？項圈、消炎藥之類的？”

兩人同時開口。

“寵物醫院隻有那一個小診所，家裡有一個項圈，有碘伏，但是開封了一個……大概兩個月。”陳易略顯嗑嗒地回答，伍園才覺察到他的語速明顯比平常要快和不平穩。

他很緊張。

按照他講的，伍園的拇指輕輕地來回拂過塔塔長長的臉頰，停留在它嘴角上方的小黑點上，像是一顆點綴的小痣，大狗貼牢她的膝蓋揚着下巴，委屈地接受人類的安撫。

伍園建議道：“今天看不了了，塔塔現在狀态還穩定，要不我們先帶它回去上藥，明早再帶它來診所？”

陳易重新系上安全帶，他說：“好，謝謝，我在回來了，麻煩你，多謝。”

伍園在他接連的道謝中聽見車子啟動、手刹被快速放下的聲音，下一秒就要加深對他駕駛風格的刻闆印象，她出聲道：“你别太着急趕路，我家裡人是寵物醫生，回去再看看情況可以網絡問診的。”

話音才落，塔塔清脆地哼了一聲，她說：“你聽，塔塔很勇敢的。它是為了幫助客人受的傷。”

陳易抓緊方向盤的手松了松，道謝的經驗不多，用詞自然也匮乏，他說：“多謝。”

陳易壓着限速線回到城區，等穿過一段昏暗的小路，燈光從海岸酒館前透出來，五色的燈帶流轉，三三兩兩的人群走過馬路，他刹住車，看着屏幕上的時間，手指敲擊在方向盤上。

人群穿過了馬路，推開酒館的門，貝殼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酒館裡歌手拍着手鼓，搖曳吟唱，男歌手如低訴的嗓音透過未關緊的門縫跑出來，渲染在熱帶潮濕的晚風裡，緩緩落在車輪卷起的塵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