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鬧?”
李不疑面向教習師傅,背在身後的手對着江雪勾了勾手指。
這場面倒是早有預料,他本就不樂意江雪來靈玦宗的課堂上學習,夾帶私貨太多,帶壞了冰冰給靈玦宗賣命,誰賠他的師弟?
可李不疑千算萬算,沒料到江雪見他來,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江雪确實無所謂教習師傅的訓斥。
教習師傅在師兄面前把自己說得像個草包一樣,這就不能忍了。
江雪:“劍分陰陽,正手為陽,反手為陰,五行居下輔之,成劍法。”
書本内的這些知識,他早就會了,師兄教的,自己看的。
“全真三子是,靈玦尊者雲華子,隐山道人翠玄子,上清真人淩霄子。”
“九州是冀、兖、青、徐、揚、荊、豫、梁和雍九州,十六縣是京兆、馮翊、扶風、金陵、尚邑、雲中……”
教習師傅手指顫抖,打斷道:“你知道這些又如何?書裡多的是你不知道的東西!”
感覺教習師傅有點破防,這不是他的本意,江雪還是很尊重師叔的。
江雪想了想,補救道:“您說的是,但是師叔你沒講。”
這話說得像諷刺教習師傅裝模作樣名不副實,面色更加難堪。小祁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教習師傅臉色青白交加,往前一步抖了抖袍角:“周某不才,雖是外門弟子,刻苦鑽研靈玦宗典籍百餘載,幸聘為教習員,課堂所授,具是我畢生所學所悟。不知劍神傳人,有何指教?”
見教習師傅認真,小祁收了笑,準備打個圓場了結此事。
江雪率先一步:“有的。”
放在平時,江雪必不會說;可現在師兄在這,那些與修真界常識相悖的大逆不道之論,就有了底氣說出口。
“我認為,現下修真界通行的修行之法太過粗糙。”
“試想,師兄師姐們有的如我,初入修行之門,有的如小祁,已經修行數十年,按祖宗之法,安排我們在同一個教習室學習,各人禀賦、進度均有不同,修行之法卻完全一樣,上至長老,下至弟子,修行之法也完全一樣。假借外物靈性,吞吐靈氣,如此便稱作修行。我覺得有不妥當之處。”
“我曾入萬劍圖陣,劍神與雲華宗主所布劍陣中的劍法可分三種境界,我稱之為煉氣、築基、皆殺,諸位師兄師姐的修行境界均在以上三種。”
“皆殺境之後,還有歸一和大乘。細分修行境界,根據不同境界的特點改進修行之法,以便我輩修行之人明悟天道。”
教習室内外鴉雀無聲,好一會,弟子中間爆發出一陣歡呼。
“江師弟厲害!”“謝江師弟分享心得。”“我悟了……”
“江師弟,你替周師叔講課吧!你講得好!”
弟子們哪管周師叔的臉面,特别是外門弟子,江雪講的内容來自劍神傳承,他們祖墳冒青煙才蹭了這麼一節課。
他好像做得有點過了。
江雪轉頭看教習師傅的反應:“師叔百年研習,江雪還有的學……”
出乎意料,不知從何時開始,周師叔神色已經回歸平靜,向江雪微微欠身。
超出一線的天分令人嫉妒,可望不可及的資質就隻能讓人敬畏了。
江雪是内門,他是外門,理所應當。
“多有得罪。”教習師傅一拱手,顯然是将江雪當作平等處之的道友對待了:“我會向長老提讓你破格提前結課出師的事,你之才華,繼續讀書太過埋沒。”
如此結果,甚好。
他既沒有變成師兄眼裡的草包,沒準還能提前出師,幫師兄分憂。
江雪嘴角翹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露出一個淺笑,回頭看向師兄的眼神發亮。
師兄的反應卻令江雪如墜冰窟。
幽幽梅香繞身,令人迷醉的香氣中心,李不疑面無表情,目光發冷,視線不知對着何人。
明珠蒙塵,不改其質;滄海遺璧,難掩其華。
莫名地,江雪覺得那個眼神是在看自己。
他沒有辜負師兄的教導,為什麼,師兄不為自己高興呢?
江雪有些不安地走到師兄跟前踮起腳,仰頭看着李不疑:“師兄,我不可以出師嗎?”
李不疑極快速地停頓了一下,快到讓人覺得是錯覺,唇角勾起完美的弧線,半蹲下身與江雪對視,手指插進江雪的發縫揉了揉:“怎麼會呢?你是靈玦宗最有資格出師的人,就連我,也不一定是冰冰的對手。”
他的話毫無破綻。
騙人。
以前混江湖的時候,一個柔弱無依的孤兒,必須靠察言觀色活下去。李不疑的微表情根本瞞不過江雪,師兄确實不想讓他出師。先前替他準備課業,也是為了幹涉結課進展。
為什麼呢?
總不能……是因為嫉妒。江雪想起小祁那句玩笑似的話。
回去之後,江雪将自己雕的靈雀捏得粉碎。無需理由,師兄不想讓他出師,他就不出師。
大不了,他就跟小祁一起一直延畢,有小祁陪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