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青驚疑不定,看台上是有明眼人的——
風掌櫃淡淡道:“爻步。”
這是個陌生的詞,看台衆人一片唏噓,不解其意。
連少傑整日在茶館厮混,倒是聽過:“是五百年前的神機妙算晉文成留下的步法?據說神算子不擅武力,專擅蔔卦,爻步基于蔔卦之學而來,無修為的凡人亦能使用,但……”
連少傑看向花月的眼神極為震撼:“爻步需要使用者實時演算萬物卦象才能實現,那不是傳說嗎?竟然真的有人能用?!”
風掌櫃笑笑,道:“有所誇大,亦相去不遠。”
江雪看向擂台中心用爻步躲閃的花月,這就是花月隐藏的後手。
直覺不止如此,花月當真沒有一點修為嗎?
“哎,可惜!”有人一拍大腿。
很快有許多人響應,都道“可惜”。
此等人物,當重金聘任至家中,奉為座上賓,千萬不該讓其走上勝武之會的擂台,置身險境,死在武人的比鬥中,太過可惜。
爻步再神奇,終究是文人不得已為之的路子。
既無深厚修為,也無鍛體之能,隻怕這位花月閣下,撐不了多久。
果然,台下之人動作愈發慢了下來,可見勉強。
觀瀾劍劍勢不減,見花月體力不支,攻勢更加瘋狂。
程尚青今天來向劍神讨教,沒能得劍神側目就算了,若是輸給一個凡人,那才叫晚節不保。
管他什麼步,這個花月今天必須死在他劍下。
随着出劍愈發密集,終于有一劍,程尚青聽到刺入的聲音傳來,心中暗喜。
程尚青轉了轉劍身,才收回劍,這一劍并未刺中要害,而是傷在左肩,轉劍撐開傷口,更加速了血液湧出,看得格外瘆人。
看台上此起彼伏地抽氣聲,可惜,可惜。
此等人物,折在這裡,屬實可惜。
有人去看江雪,就看江掌門願不願意為了保這個幕僚,叫停比鬥。若是叫停,自然算負。
花月傷重。
風掌櫃疑惑地“嗯”了一聲。
江雪微皺眉頭,以花月之能,不至于此,那把寶扇甚至未展開過。
花月想做什麼?
處于衆人關注中心的花月絲毫沒有慌亂,而是轉了一圈,這下南北兩側看台,從上到下,都能清楚地看到花月的傷情,半邊衣物染紅。
花月唇色發白,寫意地笑了一下。
被這個笑容駭到,程尚青的下一劍沒能續上——他根本不像處于劣勢的人。
花月不緊不慢從袖袋中掏出一個葫蘆,葫蘆上打着一個半圓祥雲紋的标記,讓人一眼能聯想起靈玦宗。
圍觀的人才想起來,花月是代表靈玦宗上陣的。
而靈玦宗的實力,遠不止劍法。
隻見江掌門的幕僚從葫蘆中倒出一枚丹藥服用,左肩瘆人的血洞以可見的速度愈合。
生死危局中,若是能來上這樣一粒救命靈藥,豈非兩命打一命,勝機陡增嗎?
程尚青的目光都有點發愣,療效這麼好的丹藥他還是第一次見,看葫蘆上的标記,是靈玦宗出的。
很快他又想起來自己在幹架,他愣住的時候,對面傷都好全了。
程尚青又氣又怒:“你耍賴。”
花月隻是笑着,開扇掩住姣好的下巴,道:“那你怎麼不出劍呢?”
程尚青氣急想要出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背後有一陣違和感傳來,艱難地别過臉去看,才發現數個印鑒齊齊發出白光,正照着自己的後背。
這些印鑒上,也打着靈玦宗的标記——是靈玦宗出産的小型法器,本是捕鳥用的,普通百姓用不起,主要是供抓取珍禽換取賞金的獵手使用,沒想到隻要數量夠多,對人也有作用。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布下的困局?
持扇的人說道:“是不是可以判我勝了?”
連家的裁定者後知後覺吹響口哨。
鑼鼓齊鳴,宣告了靈玦宗幕僚的勝利。
裁定者心中感慨,剛才這手,實在意料之外,靈玦宗器物雖強,但運算爻步之外,這位花月閣下竟然還有餘裕設下困局,以凡人之身勝過實力高超的修者,如此才學,如此膽魄,唯有江掌門身邊的人才做得到吧。
南側看台的衆人同樣對江雪側目,身邊一個幕僚都有如此實力,劍神本人有多厲害?
風掌櫃無聲無息離開末席,到看台下等人。
看着南璧染血的衣衫,扔過去一粒丹藥——方才南璧用的是宗門後輩做的丹藥,療效遠不如南璧自己做的。
“有必要嗎?”風輕問。
為了江掌門的計劃,也為了隐瞞江掌門真實身份,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李不疑用了風掌櫃所贈丹藥,蒼白的臉色才完全恢複如常,說道:“我師弟心思純粹,不宜為這些瑣事受累。”
風輕露出看精神病的眼神,心思純粹,不宜受累?
江掌門周旋扶風顯貴之間,絲毫不落下風,更有一方大能之威,堪當劍神之名。
南璧對師弟這股子病态的保護欲,究竟從何而來呢?
風輕提示:“我聽說江掌門為了克服酒量不濟的問題,專程備酒練習飲酒,你怎麼想?”
北璧江雪,可不是需要受人關照的性子。
李不疑不置可否。
風輕歎了口氣,言盡于此:“傳言劍神為追南璧下山,依我看,與其說是劍神離不了南璧,不如說是南璧舍不下劍神。”
“雖說情劫難渡,你這樣躲着避着,不怕江掌門有一天棄你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