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川鶴子回神,握諸伏景光的手掌,“你沒事吧。”
好在他們的位置本來就偏角落,旁邊就是過道。意外發生時,櫻川鶴子并沒有像别人一樣站起來,而是蹲下來,順便拉諸伏景光一起。
“……我沒事。”
話雖如此,可諸伏景光的回複明顯慢了半拍,聽起來也有點緊繃。
櫻川鶴子前傾身體,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極為小聲道:“兇手應該是拉了電閘,不過沒關系,莊園保安肯定注意到了異常,很快燈就亮了。”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是Flag。
座位與座位之間隔得很近,櫻川鶴子蹲着都覺得擠,怕把諸伏景光擠得炸毛,隻好跪坐在地上,上半身幾乎是靠在他肩膀上,就像是把他懷抱住了。
“我們隻要躲好就是絕對安全的。”櫻川鶴子用兩隻手包裹住他的手掌,看似是在安撫,實際上是為了時刻感知他的狀态。
對于她來說,這裡可是有兩個定時炸彈啊。
此時,在誰也沒預料到的時候,會場裡的燈依次亮起。衆人下意識朝身邊人看過去,警惕防備是在場每人的标配。
“看舞台上!”
一人低聲驚呼,所有人又宛如驚弓之鳥朝台上看過去。他們警惕防備的那個人就站在舞台正中,高高擡着雙手,像戴了皇冠似的,欣悅地接受着所有人或憎恨、或恐懼的目光。
所有人似乎都低了一頭,成了他的臣子奴隸,但沒人敢抱怨一個字。
——因為他右手裡攥着一把槍。
槍就是他的權杖,男人隻是拿着,就能勒令所有人不敢再動彈。
櫻川鶴子收回目光,垂下眼俯視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平靜地問:“怎麼了?”
藍色眼睛沉郁平穩。
他從一開始對這場危機的反應就很冷漠。這種對危險的無視,倒顯出了他的心理反應。
他看不起這個兇手。
櫻川鶴子在他的對視中,眼神閃爍了兩下,“我有點害怕。”然後頭抵在他的肩膀。
她能感受到他身體瞬間僵硬,卻沒推開她。他遲疑了一下擡起左手,把手掌落在她的肩胛上。然後死闆、機械地上下撫摸着,就好像是在模仿她之前的動作。
她在依賴他。
這個想法浮現的時候,諸伏景光眼皮都瞬間痙攣震顫起來。藍色眼裡,有奇異的光澤在不停閃動。
他稍稍收緊手掌的力度,扣着她柔軟的後頸,生澀地低聲道:“不要怕……”
但櫻川鶴子隻是盯着他的口袋,沉思着。突然,左前方傳來一道聲音。
“求求你不要殺我……”
在女人的求饒聲中,櫻川鶴子擡起頭,意料之中地和歹徒對上了視線。
那個男人先是一愣,緊接着槍口偏轉,對準了她。
一股大力的拉扯把她拽向一邊,緊接着耳邊傳來鋒冷的電流,彭地一聲,她身後的座椅炸開了。
“啊——”
尖叫聲伴随木屑一同炸開,燈光也像接觸不良似的,猛地熄滅又猛地亮起,閃閃爍爍,晃得眼前發暈。
櫻川鶴子重重砸在諸伏景光的腿上,她感覺到他在護着她往陰影處撤離。趁着混亂,她迅速掏走他口袋裡的槍,藏進裙擺下的槍套裡。
諸伏景光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正要低頭看,櫻川鶴子手一伸緊緊摟住了他的腰,“我害怕……”
……
察覺到目标沒有死,歹徒直接從舞台上跳下來,四處搜尋。可燈光一直在閃,他什麼都不可能看清。
他隻能眯着眼朝剛才子彈落點看過去,除了一張張驚懼的亞洲面孔,根本沒有那個該死女人的身影。
歹徒煩躁極了,但就在這時,會場突然爆出孩子的嘹亮嚎哭。
男人低下頭,不遠處正縮着一家三口。男孩正是五六歲安靜不下來的年紀,他一開始被母親捂住嘴發不出聲,但在剛才的慌亂時,母親無意間松了手,男孩鬧了起來。
“算了,勉強就是你吧。”
男人眼裡露出殘忍冰冷的笑,他給槍上膛後,擡手對準了男孩。
母親慘白着臉,緊緊抱着已經呆住的孩子,父親站起來試圖攔住他,但男人隻是槍口一擡,彭地一下,男人就軟綿綿地倒下了。
母親發出的最後聲音,僅僅是一道啜泣。
男孩摔倒在血泊裡,雙手沾着父親的血,呆呆地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兇手。
黑洞洞的槍口冒着白煙,口罩蒙住的半張臉在燈光裡明滅不定。就在衆人都不忍直視地撇開頭時,男人卻收起了槍。
歹徒彎下腰,摸了摸男孩腦袋:“我不殺你。不過你要記住,你父母的死都因為你。”
櫻川鶴子悚然一驚。
“如果不是你太吵了,你的父母不會死。都怪你,你要記得忏悔,知道嗎?”
櫻川鶴子感受到懷裡的另一顆心髒跳動停滞了,溫度迅速從他身上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