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臉問,還有臉來!
櫻川鶴子的臉像黑洞似的扭曲坍縮了一下,站起來時,表情已經變回了平靜。
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絲不錯地黏在背上。她倒了兩杯咖啡放在茶幾上,見他還站着不動,主動拉開了對面的座位。
“請坐吧,波本大人。”
波本倚着門框又看了她一會,才站直身體,“得到你一個笑可真難得,還以為你又要擺出那副冷臉呢。”
櫻川鶴子端起馬克杯,似乎不想回答這個有些尖銳的問題。
但波本不想放過她。
他把左腿搭在右腿上,看着她說:“蘇格蘭最近一直沒來找你吧,不想知道他在忙什麼嗎?”
櫻川鶴子注意到他眼下的細微傷口,目光閃爍着避開了。
見到她古怪的反應,波本眯起眼審視了她十幾秒,突然理解了什麼似的大笑起來:“真是可悲啊,我和他說過很多次,但他總是不明白。朋友也好、愛人也好,沒人會喜歡他。”
波本心情愉悅地端起咖啡杯,“二十多年了,還是那麼愛幻想——你也是,發現蘇格蘭如此沒用之後,裝不下去了吧?”
櫻川鶴子摩挲着手指,卻沒回答。
得不到令人舒爽的反應,波本重重放下杯子。等她看過來,嘴角帶笑地冷聲問道:“這就是你作為醫生的态度?我講了那麼多,你就在這裡裝啞巴嗎?”
“說話。”
櫻川鶴子垂下的眼擡起來,“因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波本點點頭,“我還以為你不想看到我,所以又變成這副冷臉了呢。”
誰叫他是代号成員呢。
看着他的臉,櫻川鶴子幹幹地微笑起來。
對于她這副強忍着不适的虛假笑容,波本很是受用。他單手撐着上半身,傾過來,“對了,忘了問,蘇格蘭最近有聯系你嗎?”
櫻川搖頭。
仿佛聽見了笑話一樣,波本身體一抖一抖的,不得放下二郎腿,坐正道:“那個慫包膽小鬼,一點小事都能做錯,哪裡有臉再見你啊。”
他笑一會,再看她一眼,笑得更歡了。就像她沒表情的臉像美味佐料一樣。
波本笑了好一會才夠,又對櫻川沒有做出他預料之中的表情,憤怒、埋怨、嫌棄——諸如此類針對蘇格蘭的惡意情感,感覺有點不滿。
“他自己在行動組,卻把你搞進了這裡,還花光了全部的積分,是不是很蠢?”
說話的時候,他正在看她。虹膜色是很淺的溫柔紫色,卻閃着尖銳的光。她出現在裡面,像被兩隻槍口鎖定了。
櫻川鶴子知道自己不給個讓他滿意的答複,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張嘴剛想要敷衍一下,波本卻擡手打斷了:“你想好了再說。”
“……什麼?”
“什麼話我聽着開心,什麼話我不願意聽,你可要想好了再說。這裡是情報組,而你的蘇格蘭還在關禁閉,所以你好像隻能求我呢。”
波本饒有興緻地看她,“我呢,比較大度,就原諒你之前做的蠢事。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重新讨好我,試試看?”
櫻川鶴子:“……”
哈?
原諒她?
這渣滓從一進來就自顧自地自嗨,是在鬧哪樣?
蘇格蘭蘇格蘭蘇格蘭,兩句不離蘇格蘭。這麼放不下蘇格蘭,你們倆怎麼不一起去死啊!
她算是看明白了,波本把她搞進情報組,重點不是報複她,而是戲耍蘇格蘭。
她隻是個可有可無的添頭!
反正蘇格蘭已經被關了禁閉,波本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如果她現在說出一句讨好波本的話,做出一個谄媚的表情,就是意外之喜。
他會立刻拿來譏諷蘇格蘭。她會立刻變成他們兩人眼裡的垃圾。
你的保護,這是什麼狗*。
櫻川鶴子的臉像黑洞,再度坍縮。四十厘米的距離外,波本在興奮地等待她的回複。
看到她喝了一口咖啡,似乎在潤嗓,在猶豫怎麼組織語言,他眼中閃過譏諷。
蘇格蘭,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選擇的——
“你簡直不可理喻。”
櫻川鶴子輕輕地放下杯子,聲音也輕輕的:“我不知道您和景光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是作為他的愛人,您不能指望我不僅不維護他,還和您一起诋毀他。”
“第一,他為我升職花光全部積分,我很感激他。”女人将手撫上心口,露出一種陌生的、令人惡心的表情:“當初他并沒有說要把我調進哪個部門,所以我進入情報組,并不是他的過錯,也不是他做的蠢事。”
櫻川鶴子看着他,雖然話裡沒說,但眼神明白地告訴他‘做蠢事的是你’。
“第二,我不覺得景光有哪裡不值得被愛。他沉穩細心,雖然有點呆頭呆腦的,但這也是他面對感情直率的原因。我喜歡的正是他這一點。”
“所以這全都是您的自我揣測。”
說到這裡,波本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了。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在這一臂的距離下,他随時可以發起攻擊。但他就這麼聽着,聽着她用敬語暗諷他。
他沒覺得有多生氣,隻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