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川鶴子戴上橡膠手套,将耳朵貼在金屬上,慢慢轉動旋鈕,“我之後會跟你解釋的。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會死。”
情況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但她知道,這麼說貝利尼一定會答應。
貝利尼的呼吸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了。”
“謝謝,”櫻川鶴子記下第一個數字的位置,輕聲說:“你可以用不記名的電話卡給波本發信息,僞裝成琴酒,讓他去大阪一趟。”
她沒有見過琴酒發的郵件,但貝利尼肯定知道。這個辦法的好處就是,即便波本生疑,他也要一段時間去求證。時間差足夠櫻川鶴子脫身了。
櫻川鶴子一邊說,一邊手上不停,好在她的職業技能并未生疏,六位數的密碼,現在成功試出了兩位。
貝利尼聽到她幹脆地給出了應對方法,就像預演過一樣。再結合昨天她約他出來問的問題,還能有什麼不明白。
“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但卻在冒險。”貝利尼說:“你這樣讓我怎麼交差啊。”
抱怨歸抱怨,在挂斷電話不到兩分鐘後,他發來一條信息。
[他已經開車出去了。]
此時的密碼已經破譯了一半,冰冷的櫃子都被她的皮膚溫度捂熱了。櫻川鶴子呼出一口氣,換一條腿跪在地上。
聽着箱體傳來的咔哒咔哒的聲音,她的心情越發焦躁起來。恍惚間聽到一聲異常的動靜。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第四個密碼試出來了,突然意識到這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
“我們一定會被罵的,今天真倒黴,早知道就接任務躲出去了。”
陌生的男人一邊抱怨一邊推門往辦公室走,他身邊還有另一道腳步聲。
“别廢話了,要挨罵一起挨罵,有什麼好怕的。還是先把文件找出來吧。”女人打開手電筒,在辦公桌上翻找着。
外間透過的光亮照在休息室的牆壁上,就在櫻川鶴子頭上幾寸。她深深彎下腰,手上卻一刻都不停。
男人聽到這句話,啧了一聲:“你新來的不知道,挨罵還是好的。要是琴酒大人要審查我們,那才是災難。我可不想被監視,也不想進審訊室。”
女人在辦公室找了一會,“你确定在這裡嗎,會不會大人記錯了。”
男人咦了一聲:“我上次還看到呢,一個綠色封面的文件袋。你去裡面找找吧。”
櫻川鶴子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床頭櫃,上面正躺着男人說的文件袋。
她立刻停了手裡的動作,躲進旁邊的衣櫃。這裡挂着一排排的黑色大衣,她撩過來擋住自己,将□□攥在手裡。
隔着稀疏的橫闆,櫻川鶴子看到一個女人拿着電筒走進來。她彎腰拿起文件袋,揚聲道:“我找到了。”
男人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接聽電話,恭敬地不停回是。對話隻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
男人歎息道:“琴酒大人說把文件帶到一樓就行了,他現在要上來了。”
“琴酒大人現在回來了?!”女人張嘴的一瞬間就破音了。她頓了頓,又壓低聲音:“不是說去大阪了嗎,那現在……”
這也是櫻川鶴子想問的,她雙手捂住腦袋,忍不住看向保險櫃。還差兩個數字,最多五分鐘,最多五分鐘她就可以解開密碼了!
琴酒,我*你**。
男人歎息的聲音更大了,“我去送文件吧,你去12樓看看情況,催催他們快點把電路修好。要是琴酒大人回來看到現在這樣,唉。”
櫻川鶴子面色陰沉地等待着兩人離開,她打定了主意,電路還沒修好,就能絆住琴酒的腳步。
她一定要把保險櫃打開。
突然間,她的眼睛一陣刺痛。櫻川鶴子下意識閉上眼,大腦還沒跟上來,心髒卻像過電一樣開始狂跳。
因為她意識到了,房間的燈亮了。
“……萬幸。”女人說。
“走吧,我去報告,你去查配電室的監控。”
兩個人離開了,櫻川鶴子鑽出衣櫃。
沒有任何一個字可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手心和後背不停地冒冷汗,把她的手泡得發癢。她攥了攥手心,将□□放在地毯上,繼續半跪下來測試密碼。
事已至此,隻能賭一把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随着一聲細微的咔哒聲,緊閉櫃門開了一條縫。她輕輕拉開門,不大的空間分為三層,最下層擺放着一封文件。因為經常查看的緣故,沒有做封口。
其中的一張被抽出來放在了袋子上,上面密密地寫滿了人名。有幾個被人用黑筆×掉了。
看到這裡,櫻川鶴子一直懸在喉嚨裡的心髒終于落了回去。
但她已經拿到了卧底名單,領域為什麼沒有一點動靜。
難道她要把名單交給五條悟嗎?
櫻川鶴子腦子一片混亂,她隐隐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但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呼出一口氣,正要伸手去那文件,耳邊就捕捉到了把手轉動的聲音。
櫻川鶴子猛地抓起槍站起來,被膝蓋頂住的櫃門在她眼前緩緩關閉。
櫻川鶴子:“……”
她壓根就來不及痛惜,彈開手中□□的保險,翻身貼在牆壁上。雙手穩住槍口,懸停在腦袋的高度。
櫻川鶴子放慢了呼吸,如同等待死亡降臨一樣,盯着從門口蔓延進來的影子。
一旦意識到自己要和琴酒打,她就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咬了咬後槽牙,心髒在胸腔裡狂轟亂炸。
該死的,她根本就打不過琴酒!
更别提這裡還是行動組的老巢。
……她恐怕要進審訊室了。
除非她能一擊斃命。
冷汗從發間裡冒出來,滑過她的眼角和面頰。就在櫻川鶴子心跳越來越不規律時,她突然注意到,來人停在了原地,沒有再往前走。
櫻川鶴子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影子,漸漸地發現有什麼不對。
這不是琴酒……影子稍短了一點。
櫻川鶴子咬住右手的指節。她現在心緒更混亂了,不知道該慶幸還是驚慌。
來的人不是琴酒,這是好事。
可不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還站着不動。
櫻川鶴子又盯了一會,對方還是沒有動作的意圖。可她卻不能再等下去了,琴酒随時都會上來。
櫻川鶴子将槍别在腰後,理了理頭發,深吸一口氣,裝作驚慌失措地扶着牆壁慢慢從後面走出來。
或許她能把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推給剛才的混亂;或者看情況編造一個可疑的人。
總之,這個人再怎麼難應付,也比琴酒……看清外面站的是誰的時候,櫻川鶴子直接愣住了。
和他對視了将近一分鐘,還是櫻川鶴子率先開口:“……安室先生。”
叫出他的名字之後,兩個人又陷入死一樣的沉默裡。
櫻川鶴子沒想到本應該被貝利尼調走的人會出現在這。
他來找琴酒嗎?但說不通,他沒看到人為什麼不離開?
還是說,他就是來找她的?
櫻川鶴子的緊張感不減反增,因為波本沉默太久了。他就這麼站在原地,既不回應她,也不動作。陰影打在半張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隻感覺有什麼沉沉的、陰郁地直直盯着她。
她分不出他身上的情緒,隻覺得有東西在沸騰。如果她能冷靜一點,也許就能感應出他的情緒,做出合理的應對。但她自己也很慌,隻能跟波本對視着。
他不說話也别站在這裡啊!
波本終于把粘稠陰骘的目光移開,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櫻川鶴子打量一眼保險櫃,咬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因為之前的停電混亂,走廊裡一直有人來回奔走。櫻川鶴子知道自己這一關還沒過去,并且完全取決于波本的态度。
那他的态度是怎麼樣的,他會告訴琴酒嗎?
櫻川鶴子猜不透他。
原本就是因為他太難纏,櫻川鶴子才從不像試探諸伏一樣試探他,而是靜靜等待時機。
櫻川鶴子跟着他往外走,滿腦子混亂的思緒,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一個人。
“發生了什麼事?”熟悉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來,櫻川鶴子抖了一下,才擡頭看過去。
琴酒站在她面前,但問題卻不是問她。但不知道為什麼,波本并沒有回答,而是掃了一眼櫻川鶴子,目光才落回琴酒身上。
琴酒隻能看向櫻川鶴子,重複了一遍:“怎麼了?”
看起來,那個男人還是沒敢把基地發生的意外報告給琴酒,否則他現在絕對不是這樣和顔悅色。
看到琴酒,就像有一把搖搖欲墜的刀懸在頭頂,櫻川鶴子生理性不适。
“……沒什麼。”她說。
她能感受到波本一直在看她,看得她渾身僵硬無比。
“你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差。”琴酒皺了皺眉,環視了一圈周圍:“我不在的時候基地發生了什麼?”
櫻川鶴子倒是願意跟琴酒解釋緣由,先把他支開,她再把波本解決掉。
“櫻川鶴子,”波本卻開口打斷了她。他的聲音冰冷,臉上找不到一點溫度:“跟我走。”
櫻川鶴子是想要答應下來,但她痛苦地發現,現場變得更加混亂了。
黑發青年從樓梯的陰影中走下來,徑直走到櫻川鶴子面前。毫無顧忌地摟住了她的腰,将腦袋埋進她的頸窩,歎息似的說:“鶴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