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簽好後,護士對他說道:“家屬在外面等待。”
他說這話時眼神裡充滿着恐懼,“她會死嗎?”
“目前她的病情不太穩定,我們正在積極搶救中。”
她說完就進入了急救區。
徐之恒坐在椅子上,他有些坐不住,又起來來回踱步。他又拿出她的手機,輸入密碼時,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日期是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他心中想到唯一的聯系人隻有林默默,他給她打了電話。
“喂,程昇怎麼了?”
“你好,我是徐之恒,你有程昇姑姑的聯系方式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她姑姑前幾天去世了。”
搶救室外的白熾燈有些刺眼,他垂下頭發現黑色的皮鞋上有點紅色印記,像是一滴血,但形狀又像是一滴淚。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說出兩個字,“對不起。”
“怎麼了?程昇是怎麼了嗎?”
“她出車禍了,情況挺嚴重的。”
電話裡的聲音忽然變得很着急,“你在的是嗎?看在過去的份上,你能先陪她一下嗎?我從平城過來需要一些時間。”
“我一直都在的。”
“謝謝你,我馬上會過來的。”
“她還有其他親人嗎?”
“她媽媽在新加坡,估計是不會來的。她其實隻有她姑姑一個人親人,現在她沒有親人了。”
徐之恒挂了電話後,他擡起頭,目光失神地盯着頭頂在的白熾燈,白亮的燈光直照着他眼睛,他現在像是被四分五裂,也可能是他的心碎成了四分五裂。
現在他每一口呼吸,是沉重的,是慌亂的,是帶着血腥味的。
他預設的未來是程昇在江州過着她想要的生活,他在國外過着自己的生活,兩個人從此互不相幹。
她應該是永遠鮮活的,永遠精力充沛的。
而不是如今這樣......
他坐醫院的長椅上将雙手放在膝蓋上,一直低着頭。
向上天,向神佛,向所有此刻能夠聽見的他心聲的神明祈禱。
我願用我的餘生去換她的餘生。
這個聲音一直在他胸口默念着。
突然,一個溫熱的觸感附在他冰冷的手上,他睜開眼睛看向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的雙眼眼眶和鼻頭發紅,目光清澈,“哥哥,姐姐會沒事的。天使會守護姐姐的。”
女孩的身後站在一個約摸30幾的女人,應該是她媽媽,她眼含淚光,“真的很感謝你的朋友,是她救了我女兒。”
徐之恒嘴角扯出一絲笑,其實他現在不大能笑得出來。
這是一場漫長的等待,從搶救室再到手術室最後是icu,那時候已經将近淩晨了。
所幸沒有生命危險。
因為icu不能進去,他隻有在轉運的途中,短暫地看過她一眼,她現在是蒼白,脆弱的。
她轉入icu後,護士給了他一個清單,裡面都是需要買的物品。
“這些東西,樓下的超市可以買到。”
“好的。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她剛剛手術完,一切都不好說。”
“好的,謝謝。”
他買完東西,在住院部等電梯上樓時,碰見了前來的林默默,還有她身後的馳宇和另一個男人,有點眼熟。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一眼。
徐之恒把程昇出事故和現在的概況大緻和她們說了一遍。
率先開口的是馳宇,“謝謝你。”
林默默說道:“你把東西交給我們吧,你也辛苦了。”
“她現在在icu,你們也進不去的。”
四人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馳宇對林默默說道:“默默,你還懷着孕,讓周末陪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着。”
“前段時間,她姑姑生病後來去世,你已經很辛苦了。你又是從北京坐飛機趕過來的,現在就先讓我和周末陪着吧。”
“對啊。”
“以前,姑姑照護了我很多,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徐之恒站在他們後面,像是一個外人。
他直接把東西給了馳宇,“東西給你吧,竟然你們來了,我就先回去了。還有icu,你進不去的,也陪不了。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馳宇接過東西,又對他道謝:“謝謝你,我替程昇謝謝你。”
他是程昇的誰,憑什麼替程昇感謝。
他又以什麼身份感謝他。
徐之恒心裡不太舒服,還是禮貌地客氣道:“我剛好碰上,總不可能不管吧。如果程昇醒了,告訴我一聲。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于是,馳宇十分感激地接過徐之恒抵來的名片,“會的。”
她身邊已經有照護她的人了,徐之恒也沒有理由再留下。
夜晚的醫院沒什麼人,走廊過道都十分安靜,住院部高樓聳立遮住了明月,但這座白色的建築是黑黢黢的夜色下是唯一白亮的地方。
他出了住院部,在想要去哪裡,是去機場買最近的機票,還是回家。
最後,他選擇了回家。
程昇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醒來時,頭頂的燈光并不刺眼,但她還無法完全适應這片光亮,耳邊傳來‘嘀’‘嘀’‘嘀’的聲音。
當她漸漸适應了燈光時,她發現周圍都是穿着深藍的工作服的醫護人員,床兩側放着機器,這個機器她以前在程紅住院的時候見過。
“原來我沒死。”
她嘴巴微張,但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8床醒了,8床醒了!”
她重新閉上眼睛,腦海裡對車禍的記憶變成了碎片,讓她無法完全串聯。
雖然,她最後的記憶是那張讓她無比熟悉的臉,不過她分不清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昏迷前的幻覺,因為後來她見到了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