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溋不吭聲,山月心中更怕他對付舒言揚,惹皇後暗中害他,嚴厲道:“你已經不是那個不知事的李溋,我不準你再跟他起沖突,聽見了嗎?”
李溋低聲道:“師尊說什麼就是什麼……”
山月道:“如今我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師尊。”
聞言李溋猛得擡頭,萬分激動:“從前是!”
山月:“你也知道是從前。”
淺眸湧上水色,李溋咬着後槽牙,極不甘心。山月擡手,啪一聲打在他耳側,打得李溋淚眼朦胧。
“甩臉色給誰看!”
見師尊毫不憐惜,李溋哽咽道:“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是他搶我的……”
山月道:“女仙他們也搶你嗎?”
李溋沉默,半晌後,他搖了搖頭。山月摸了摸被她打過的地方,放緩态度問:“去玄天寺查出什麼了?”
李溋嘟囔道:“舒言揚來仙京兩個月,他肯定調查清楚了,沒有和師尊說嗎?”
山月拿扇子敲桌:“你要是不想站着說,那就跪着說。”
和她作對沒有好下場,他還欠着七十杖的重罰,再不甘心也隻能乖乖跪在她身邊。眼眶越來越紅,又可憐又可氣。
山月指了指兀凳,罵過也打過,她心裡清楚這個徒弟的很多無奈。李溋悶悶不樂跪坐,道:“……玄天寺知道的,和客棧老闆大差不差,除了死者具體在哪裡出事,沒有更多的信息。”
連玄天寺也查不出更多信息。
“不過,弟子發現有個共同點。”他倒了杯茶,雙手遞給山月,眼睛卻不看她。
還在别扭,山月接過手:“說。”
“似乎,都和霧有關。”
起霧時出事,這是衆所皆知的事情。李溋犯渾歸犯渾,絕不說廢話:“所謂陰陽亂成霧,但大多數時候,霧氣是因天氣溫暖,水汽凝結而成。”
山月:“你是說,和水有關?”
李溋:“是,無論滑倒,暈倒,從樓上摔下來,這些意外的共同點除了霧氣,還有都在水邊。譬如臨水閣樓,浣衣的河岸,或者家中池塘。”
山月沉吟:“仙京的水有問題麼……栖琴裡那具屍骨,也在井裡。”
李溋尚不知栖琴裡的發現,疑惑道:“栖琴裡真的發現屍體了?”
山月告訴李溋栖琴裡的發現,李溋卻皺眉說:“為何還有屍骨。”
山月:“還有?”
李溋道:“弟子去了趟刑司,刑司專職不涉及鬼祟的案件。我在卷宗裡看到一筆,有一男子深夜進栖琴裡盜竊,被發現暈倒在井邊,刑司将其關押醫治,卻在幾日後暴斃,人死罪消,刑司通知家人領走安葬。”
“在井邊暈倒?”山月思索着,如果刑司介入,發現了井邊男子,卻沒有發現井下屍體,莫非暈倒在前,之後又有人落井身亡?這也太巧了。
她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溋:“大約三個月前。”
也是三個月……
“那具屍體沒有化作血水?”說完反應過來,因那小兒停靈時日久,才發現化血水,如果那具屍體也化血水,早就移交玄天寺了。
山月:“阿溋,我懷疑仙京怪案發生了不止兩個月,最好把之前在霧天出意外,已經安葬的屍體挖出來檢查一遍。”
“是。”李溋答應一聲,忽然低頭偷笑。山月見了,隻覺莫名其妙:“又笑什麼。”
李溋笑道:“您叫我阿溋。”
真是記吃不記打,她心裡無奈:“去了刑司才晚歸?”
李溋點頭,這會兒又乖巧無比。山月道:“我還當你,又去見了什麼人。”
李溋道:“弟子滿心滿眼都是師尊,不像有些人,牽挂甚多,到處亂跑。”
山月作勢要打,李溋跟着握住她的手說:“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和他起沖突。師尊,明明他也不聽話,您怎麼隻罵我……”
山月道:“長離也跟着來仙京,她一向克己守禮,認真懂事,我責備言揚亂跑,也要責備她麼?何況言揚不是故意不回玉匣宮。”
李溋歪頭:“當真?”
舒言揚說見家人,他在仙京的家人是誰。中宮?還是皇後為他安排的名義上的父母?
山月其實并未探究過,舒言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像她從不探究李溋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來處。真假太子,就像一個灌滿血的羊腸,一碰,血會炸得所有人滿頭滿臉。
她神色凝重,李溋以為自己又說錯話,連忙哄道:“算了,您不要罵他。”
天上下刀子了,李溋居然會為舒言揚說話。
李溋道:“這麼好的事,隻能我一個人消受。”
山月無話可說:“滾吧,早些歇息,明日去栖琴裡看看再說。”
李溋卻不走,眼巴巴看着山月,山月道:“還有什麼話?”
他說:“弟子住哪裡……”
山月:“這是你的地方,怎麼問我。”
李溋為難道:“舒言揚一來,不是多占了兩間房,哪裡還有我的去處。”
别有洞天的廂房充裕,足夠他們一行人住下。可充裕得剛好,舒言揚和屈長離一來,正好住滿,獨獨少了李溋這個“主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