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想了想,道:“我這裡有東西兩屋,你去住西屋。”
李溋裝模作樣:“我是男弟子,和師尊同住不成體統……”
山月才不慣着他:“這裡是仙京,殿下可以回東宮。”
李溋麻利得滾去西屋。
“站住。”
山月突然把他叫回來,翻開李溋衣袖看了眼問:“仙京宵禁嗎?”
為了方便修士查案,仙京解除了宵禁。不過普通百姓也不敢出來,隻有商人逐利,酒樓客店照澈長夜。
師徒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李溋熱切得給山月介紹仙京夜景,山月道:“你不常回,倒是了解仙京。”
李溋道:“我在仙京打過伏擊。”
山月:“夜宴造反那回?”
李溋毫不避諱,嗯了一聲,他指着一座高樓說:“方才的點心就是這裡買的,熹金樓,仙京最大的酒樓,占了整座坊,裡面什麼都有,師尊要不要去?”
山月搖頭,李溋跟着介紹其他好去處,山月一個都不去。最終,她停在一家成衣店前。擡起李溋手腕,袖口有一塊髒污,是地震那天沾到的墨。墨迹難洗,現在還是烏黑一片。
他來回替換,一件染墨,一件染血。山月道:“你就這麼兩件衣服?”
李溋道:“來得急也走得急,沒帶多少身外之物。”
走得急當然指他追山月,來得急卻指半年前上玉匣宮。如果早點重逢,也不至于讓他這樣落魄。和其他弟子站在一起,顯得尤其樸素。
山月道:“來吧,别顯得我虐待你。”
二人進店,成衣店的女侍招呼二人,問明給誰買之後,她請李溋去裡間量尺寸。師尊給自己買衣服,李溋心裡正高興,他跟着過去,到了裡間卻問:“可有成衣?”
女侍點頭:“有的,我們家主要賣成衣。”
李溋道:“不必量,你挑合适的随便拿兩套。
女侍以為李溋顧忌男女授受不親,于是道:“公子,我讓夥計來伺候您。”
李溋依然堅持,外人不知道他的毛病,拒絕三次後,山月終于聽見動靜,進來道:“怎麼了?”
女侍為難道:“公子不願意量身型尺寸,這……”
山月道:“不合适怎麼行,捉襟見肘穿着不難受?量。”
李溋心道師尊好意,忍耐一番又如何。他轉身認命,接受那些難以言喻的觸感。量尺從左肩抵到右肩,女侍的手指貼着外衣若有若無碰在身上。
似乎沒那麼難受。
李溋還以為自己的毛病好了,從肩背量到腰圍,女侍笑道:“公子寬肩窄背,身形真妙啊,小夫人好福氣。”
她說話的聲音,并不在背後,李溋疑惑誰在量,忽然山月轉到他身前,量尺握在她的手裡。
李溋的笑意藏不住:“有勞師尊。”
山月道:“我記得你祖父的身形,像兩扇門。你在他手裡蹉跎多年,怎麼沒有練得像他一樣。”
李溋道:“外公也太誇張了,師尊不會喜歡的。”
又沒個正經,山月擡起他的下巴,量衣領。李溋這會兒安分極了,低聲道:“師尊,明日一早我去知會玄天寺,你想用什麼早膳?”
山月擡眼看了他一眼,對他的“總是離開”感到極為不滿,與其心中忐忑,不如抓在手裡,命令道:“我餓不死,你哪也不許去。”
突如其來的控制欲,讓李溋十分受用,乖巧道:“是。”
她似乎想起什麼,對女侍道:“多給我兩張紙。”
李溋問:“還要給誰買衣服?”
山月:“我看長離他們也沒帶多少行禮,給他們的。”
“師尊不用量,就知道他們穿什麼尺寸。”這話酸得整個鋪子都聞得到,山月道:“他們從小到大都在我身邊,當然清楚。”
李溋瞬間挂臉:“舒言揚在仙京,會缺衣服穿?”
山月:“我跟你說過什麼?”
他不情不願:“不跟他起沖突,我記住了……”
說完,淺眸裡的光都消失了,山月淡聲說:“你穿什麼,今後我也記住了。”
他這才滿意,習慣性抓山月手腕撒嬌,卻忘了現在在做什麼。毫不意外被山月拍開爪子,老實了站回去。嘴裡卻閑不住,又問:“師尊,那位前輩是什麼人?”
他指蕭玉衡,山月猶豫一瞬,讓他附耳過來,輕聲說了一句。李溋聽完意外道:“真的?怎麼會出現在仙京?”
山月搖頭說:“陰陽亂霧,人鬼不分吧。”
這話聽起來意有所指,李溋問:“您會與她相認嗎?”
山月道:“她顯然已經認出我,卻沒有表明身份。或許有什麼顧慮,随她吧。”
李溋道:“這件事隻有我知道?是我跟師尊的秘密?”
山月知道的心思,推開越靠越近的頭說:“是,隻有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