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蕭玉衡的錯覺,山月老是揣着答案問問題,總帶着幾分盡在掌握的審視。心裡咯噔一聲,自言自語道:“真不愧是小混球帶大的……一樣恐怖……”
“前輩。”山月示意身側:“外面風大,一起喝茶吧。”
亭子裡取暖銅爐、逍遙椅、方幾、茶具點心齊備,甚至還有精緻盆栽,和烘托氛圍的雁足銅燈。蕭玉衡合理懷疑,這些都是臨時搭起來,供姑奶奶休息,她歎道:“咱這條件真……”
山月:“在外面沒什麼講究,湊合吧。”
蕭玉衡把不錯兩個字咽了回去,摳了摳銅燈,發現那不是銅,是金子。心道:“不會燒化了麼……”
她沒有問出口,問了顯得自己多寒酸,指着古井:“您怎麼不下去?”
山月:“本就是帶弟子曆練,有他們就行了。”
蕭玉衡道:“昨日那兩位也在下面?一起?不會打起來吧。”
山月蓋着貂裘,躺得舒舒服服。笑道:“我在這裡,哪個敢。”
昨日她在,那兩個都差點拔劍。蕭玉衡摳着金燈暗想,山月道:“喜歡可以拿走。”
蕭玉衡收回爪子,連連擺手說不必不必。山月笑道:“前輩不用急,如果我們破解仙京謎案,回頭宮中賞賜,把你一起報上去。”
蕭玉衡道:“你真是個大好人,不過……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
山月:“前輩不是為了此事來仙京?”
蕭玉衡:“不是啊,我是仙京本地人。”說完又改口:“也不算……算吧!從前四處漂泊,後來随我相公定居仙京,在這裡生活很多年了。”
山月似乎有些意外:“您嫁過人?”
蕭玉衡沒有對“過”這個字産生疑問,順嘴道:“也不算相公,我隻是他的外室。”
山月茶杯頓在嘴邊,她黼衣方領,不像個仙氣飄飄的仙尊。好在長了一副煙塵不染的臉,蕭玉衡由此判斷,世外高人山月不懂外室是什麼,解釋道:“就是沒名分的小老婆。”
山月表示她懂:“真是豐富多彩的經曆。”
蕭玉衡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丢人之處,學着山月半躺,品了口極品黃茶道:”好說好說,年輕的時候行走江湖,路走得多,見識卻沒漲。被死老頭的俊臉給騙了,誰知他一過二十二,就變成一根蠟槍頭,掃興!“
山月差點嗆到,蕭玉衡道:“粗俗了哈!咱們庸人觀條件這麼好,仙師神通廣大,定能解開仙京謎案!”
山月眉眼上挑:“我也不是為此事而來。”
蕭玉衡:“哦?”
山月:“小朋友不聽話,玩離家出走,我來抓人。”
蕭玉衡心裡咯噔一聲,總覺得她意有所指,問道:“抓……抓到了嗎?”
山月嗯了聲:“剛罰過,還是不老實。昨日您也瞧見了,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鬧脾氣,回去之後又跟我吵架,帶徒弟真是累人。”
原來指那小子,呵,不逐出師門的抱怨都是炫耀。蕭玉衡放心,又奇怪自己怕什麼,她怎麼會是山月的小朋友。
山月看着她問:“前輩有徒弟嗎?”
蕭玉衡啊了聲:“有啊,有兩個。”
山月道:“怎麼不跟你在一起?”
蕭玉衡默了默:“也離家出走……”
山月:“兩個都?”
蕭玉衡搖頭:“大的那個,我沒見過我的小徒弟。”
她說這話時支支吾吾,山月道:“沒見過?為何說她是你的弟子?”
蕭玉衡道:“得道的修士,都有命定弟子。命中注定之人,即使相隔千萬年,即便互相之間不能相見。我也知道這世上有這樣一個人,會繼承我的衣缽。”
她說話時一直看着茶杯,一汪清水,好像一片海洋,很遠很遠。風變大,薄紗晃得厲害,好似蕭玉衡起伏不止的心情。
片刻後,山月柔聲說:“所以前輩賺錢,是為了找你的大徒弟?”
蕭玉衡:“對,我要救他。”
山月:“他怎麼了?”
她有些疑惑,蕭玉衡道:“被關起來了,我想找個得道高人去救他……”
山月心中的不解更多,試探道:“需要我幫忙嗎?”
蕭玉衡聞言,忽然連連擺手,大驚失色道:“不不不!絕對不要!不要你幫!”
這反應太誇張,蕭玉衡也知此舉突兀,縮在逍遙椅上,糾結得臉都皺了起來,兩彎秀眉低垂:“我……我這人很怪!介入誰的生活,誰就會倒黴!你那麼好,有這麼多人愛你,可千萬不要幫我……”
見狀,山月也不催問。二人之間安靜片刻,她起身說:“差不多了。”
蕭玉衡如夢初醒:“什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