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難道宮裡把屍體送回來羞辱老李?老李叫他去見最後一面嗎?
李臨嘴上不說,心裡天天想他的母親,若是如此,他該受多大的刺激……想到這裡,蕭玉衡猛得停住腳步,手腕紅絲出現混亂,不管東西南北,都忽明忽暗。
她一咬牙,索性往将軍府的方向走。然而沒走出多遠,蕭玉衡便呆呆站在原地。
不遠處有個亭子,一隻燈籠被放在地上。黑暗中,那是唯一的光源。
亭子裡坐着一個女人,低眉斂目,雙手交疊膝上。大雨打得湖上星光模模糊糊,燈籠光從下至上照着她,女人身上蒙着一層模糊的光。
李臨半跪在她身前,手腕上的紅絲發出淡淡光暈,他的聲音被大雨掩蓋,隻有嘴巴一張一合。
那女人始終低着頭,少頃,她似乎發現有外人,擡起頭,嘴角一抽,對蕭玉衡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蕭玉衡心裡打了個突,抹了把臉上的水仔細看,那女人真是李臨的娘親。
李臨也發現了她,他非常高興師父過來尋自己,拉着蕭玉衡說娘回來了。女人維持着那個奇怪的笑,一句話不說。蕭玉衡覺得古怪至極,生出一種探對方呼吸的沖動,礙于李臨在,打消了這個念頭。
母子倆跟着蕭玉衡回四方院,李臨忙前忙後替娘親擦臉,蕭玉衡在屋子裡打轉,轉了不知道多少圈,終于忍不住說:“她……你娘叫什麼來着?”
李臨歡喜道:“宋槐。”
蕭玉衡連晃手指:“對對對,宋槐,她怎麼會回來?”
“宮中放她走了啊!”李臨道:“師父和娘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不知道娘叫什麼?”
蕭玉衡一直納悶,為何李臨會認為宋槐和她是朋友,她們隻是嫁給同一個男人而已。
“你傻嗎?”蕭玉衡把李臨拽過來:“宮裡怎麼可能放了她?”
李臨道:“她又沒有師父的本事,不放她,她如何出宮?”
話是如此,也因如此,才更奇怪。
死老頭偶爾來四方院,問他進宮見沒見過孩子們,他一臉衰樣,一個字都答不出。蕭玉衡确定,他們永遠都不會回來。其他人如此,何況宋槐。
皇帝招進宮的女人,要麼正在玩,要麼玩死了。
宋槐住了下來,母子倆把蕭玉衡的房子給占了。下雨的時候蕭玉衡和娘倆擠,不下雨就睡外面。李臨好幾次表示他可以睡别處,蕭玉衡道:“老娘行走江湖,以天為蓋以地為床!你少管我!”
實際上是她不想和宋槐同住一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今年天氣冷得格外早,水田還綠着,風就如嚴冬般刺骨。蕭玉衡縮在逍遙椅上,冷得直哆嗦,心裡罵李臨有了娘忘了師父,也不知道出來給自己多蓋點被子!
她實在受不住,起身燒炭。
一睜眼,發現宋槐蹲在她身邊。
她面無表情,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看着蕭玉衡,蕭玉衡隻覺全身血液停滞,吓得摔下椅子。
宋槐微微偏頭,她雙手撐地,用一種類似爬的姿勢慢慢靠近蕭玉衡。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笑。
大桃樹搖晃枯枝,在宋槐身後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