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殿的台階又陡又窄，一口氣爬上頂層，蕭玉衡累得話也說不出，一屁股坐下道：“到了……終于……到了！”

李溋扶着她，望了眼頭頂道：“師祖，還沒到，你累了？那……我先上去？你在此歇息片刻。”

蕭玉衡撓了撓臉，含糊地嗯了聲，也不知在猶豫什麼，忽然喊住李溋。可一回頭，與李溋的衣擺撞了滿臉，他根本沒動。李溋連聲抱歉，蕭玉衡道：“你怎麼不上去？”

李溋躊躇片刻，道：“這就去……”

說完，沒動，蕭玉衡明白了，道：“别擔心，阿月嘴硬心軟，她方才還不讓你離開呢，上去她也放心。不過……”

蕭玉衡又撓了撓臉，都快撓紅了：“你說你不做太子，這事一定要和你師伯說清楚！好好說清楚！他們兩個一個毛病，死倔不願意溝通，你可不準學！”

李溋坐下道：“為何說這件事？”

蕭玉衡愣了好一會兒，道：“讓你說就說，怎麼還坐下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快去！”

李溋這才哦了聲，可他還是沒動，靠近蕭玉衡輕聲問：“師祖，你為何不上去，也在逃避嗎？還是跟師伯有秘密？”

蕭玉衡心裡咯噔一聲，這小子真的很會裝單純，明明什麼都能看出來，非不說，隻會關鍵時候挑明。大概隻有山月能對付他，她虛張聲勢般戳李溋的肩膀，道：“造反呐！敢試探師祖了？小心我讓阿月罰你！”

好在他心系山月，沒有多言，抿了抿嘴上去了。

見他走遠，蕭玉衡的眉心都擰成結。片刻後，李溋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很着急的樣子：“師祖，師祖！”

蕭玉衡應聲道：“怎麼了？”

李溋從上面探頭：“這上面沒人。”

蕭玉衡臉一僵，道：“沒人？”

李溋道：“是，上面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口井。井裡有許多……”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正拖着腿爬樓的蕭玉衡道：“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李溋朝後望了眼，未銘劍不召而出，懸在他的身後。塔頂極安靜，安靜得能聽見二人的心跳。然而，兩個心跳同時跳動，一絲一毫的差距也無。

一開始，李溋以為另一個心跳是蕭玉衡的，可此時，他發現震動并不是從胸腔中傳來，而是從塔頂那口深井裡傳來。

*

李溋曾經告訴她，打仗時戴的面具也是個獸骨面具。

“我隻是覺得很熟悉……”山月收回視線，指着那把劍問道：“這是什麼劍？”

“人皇所持之劍，此咒最重要的東西。玉衡從此圖初識輪回咒，之後又在各種古籍中拼湊出完整的輪回咒。使人起死回生需要銀針、靈力和欲望，讓王朝重生同樣如此。”他沒有直言這是什麼劍，隻道：“這把劍便是銀針。”

山月若有所思，二人來到塔頂。塔頂空空蕩蕩，連帷幔都沒有。壁畫已經到頭，正中似乎有個圈，山月靠近一看，發現那不是一個圈，而是一口井。

金壁畫圍成一個深井，井内靈流四溢，靈氣充沛到肉眼可見，如濃雲般翻滾着。

無數靈劍刺石壁上，正中有一道金色虛影，似劍，也像一個魂。靈劍簌簌抖動，不多時，其中一把被虛影吸走，肢解成千萬片，吸附上去。虛影吞噬靈劍，形态更完整。

隻是這種完整的形态沒有維持多久，每次吞噬靈劍，都有另一柄靈劍刺破魂體，阻撓着它。那把散發寒光如同鶴羽，正是山月的玄鶴。

玄鶴是強悍的劍魄，但和這道劍魄相比還有不足，它不會把玄鶴放在眼裡。可此時，劍魄非但不反擊，還束手束腳任玄鶴傷害。它本該張牙舞爪、威風凜凜，此時卻像任憑欺負的小孩。

忽然玄鶴停了，它感受到主人已到，靠着一角不再動。在它身後另有四把靈劍，分别是長離的華音、女仙的秋雨寒、靈台的七弦和明真的苦不歸。

這是他們的本命劍，被玄鶴護在身後。原來它追着弟子們的劍跑到這裡，幸虧有玄鶴保護，否則那四把劍也将和其他劍一樣被吸食。

山月往深處看了一眼，心道至少人沒有被扔進去。她指着劍魄問：“銀針？”

白令海默認，終于說出了那個名字：“人皇劍魄。”

世有預言，冬至後兩日出生、皇長子、命格兇煞、克六親。同時，他也将手握人皇劍，颠覆天下。

山月看着深井中的劍魄，又看看白令海，忽然了一切。沉寂已久的地下古城，子時才能蘇醒的居民，和英明一世，卻輕信世人無往生，隻有這裡能夠容納靈魂。

山月道：“告示牌上的雌雄邪修是你和師尊？”

白令海嘴角挂上淺笑：“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