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短短兩個字,讓皇後猛地擡頭,幾乎錯不開眼,一動也不動盯着那個方向。
松鶴裘衣随步伐擺動,那個人的容貌與當年并無二緻,玄色衣與正禮冠比當年更貴重。那晚的陰霾在皇後心裡留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淡去,如今卷土重來。隻是對望,就讓她感到窒息。
山月攜弟子入宮,一行人換去常服,穿回玉匣宮的靛青月白袍。那幾個少年修士一眼看到明真,此人那天也在熹金樓,每次他們說到盡興,壓了扣子喝口酒緩一緩時,這人總會開口催促,催得人酒都喝不了幾口。
如此聒噪纨绔,居然是玉匣宮弟子?!見他的穿着區别于後方弟子,為首這人的正禮冠又不同尋常,立刻想到一種可能。
這些人來自玉匣宮穹頂,他們是穹頂弟子。
皇後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舒言揚,舒言揚心事重重,并沒有看母親。如此大張旗鼓,還帶着他,進宮究竟要做什麼……
難道這些年,那些背地裡的手段被她知曉,又為李溋讨公道來了?還是她知道了宮中發生的事……不,再神通廣大,也不能事事知曉,何況言揚也在,有事他會提前告知自己。
皇後強做鎮定,理了理袖口迎上前。
“師祖仙駕入宮,怎麼也不派人知會本宮。本宮好為您接風。對了,前幾日阿溋回來過,這孩子也不說師尊在此,真是不像話。”
山月盯着紫薇殿的金光,淡聲道:“皇後不知本座在仙京?”
她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皇後道:“本宮身在深宮……”
山月打斷道:“仙京出了這麼大的事,皇後為何不告知玉匣宮?”
皇後下意識看了眼舒言揚,颔首道:“是本宮的疏忽,近日宮中事多,陛下身子不适,本宮侍疾,又要料理後宮,實在分不出心神。”
山月道:“仙京封城三月有餘,鬼霧遲遲不散。壓鬼陣雖然清理,然鬼霧未必徹底鏟除,早晚卷土重來。皇後,此時并非尋常修士能解,你一再拖延,枉死的人命誰來背?”
說到這裡,那幾個年輕修士快把頭低到地磚裡。山月掃視幾人,道:“我記得他們已被太子接見過,怎麼還在宮中?”
皇後忙找借口:“陛下喜歡養生,特意召見,問他們養生之法。”
“陛下不是病了嗎?還養?”山月質問,不等皇後繼續解釋,她對衆人道:“都回家去,宮中之事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裡有點數。”
玉匣宮特級仙師的氣勢不是假的,幾人連連稱是,拜了拜,連皇後都不請示,如獲新生般跑了。皇後眼中浮起愠色,道:“宮中往來,師祖至少問一句本宮。”
但下一刻,山月又道:“慢。”
幾人跑了一半,愣在原地,山月逼近皇後:“我給你收拾爛攤子,你跟我講規矩?”
此地既有修士又有宮人,她這樣做,叫自己的臉,和皇家臉面往哪放!皇後本就怕她,此時根本想不出應對之策。
忽然,山月臉色一變,一改寒霜冷面,浮起笑容道:“好在靈中境有太祖庇護,如今靈中境靈氣漸少,才讓鬼祟有機可乘。瞧這金光,隻有極強盛的靈氣才會呈現出金色。太祖降下強盛靈氣,可清掃一切鬼祟,仙京自此平安無虞。”
皇後被她這一手弄得雲裡霧裡,不知道山月有何目的。難道真的是來解難的?礙于人多,她隻能道:“是靈氣……原來如此,那……仙京沒事了?本宮當領六宮齋戒沐浴,準備一場大法事拜謝太祖!另奉太祖神位至……”
山月:“我在此,何必假手于人。實不相瞞,此行,正是師兄托夢于我,說仙京有難,要我前來解難。另外,他很想看看自己的後人,所以本座将在紫薇殿焚香,請太祖神降。皇後,你将所有皇子、李氏親王、世子都召入仙京。”
她又打斷自己說話,聽了後半句,皇後驚道:“什麼?召……陛下正養身體,軍國大事都由阿溋料理,此事是不是該讓他……”
“不必,太子金印在此。”她展開手心,金印熠熠生輝,這是在地下時,李溋放進山月懷裡的,放的時候還說,這東西可以擋煞。
“雖然師尊神通廣大,但是弟子也要保護師尊。”
他說這話時笑眼彎彎。山月上前一步,握着皇後手腕壓低聲音道:“師兄創立玉匣宮,兩宮本是一體,照本座說的辦。誰敢不來,誰就是不孝子。太祖陛下的不孝子都是什麼下場,你心裡很清楚。”
說完,将金印放入一人手中,竟然是舒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