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他們所想,是舒言揚……荷風亭中與他說得好好的,為何突然——莫非以為自己點香是害他,到手的金印沒了才這麼做?
她下意識看向皇後,本以為是二人串通。可舒言揚此舉将她和穆王一起置于死地,她忍了這麼多年,何至于這麼沖動。
燕親王道:“如今真相就在眼前,此人鸠占鵲巢十九年,讓他娶貴女登帝位,便是将偌大的江山拱手讓人!陛下當殺了賊子,迎回真正的太子殿下!來人!”
燕親王手一召,半晌卻無人入殿。
此時李溋笑了聲:“上次三弟四弟犯上作亂,四皇叔似乎也在仙京,怎麼漏了你呢?來人。”
他一傳令,皇帝近衛立刻圍住大殿,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如今軍國大事都在太子手裡,别說他們,就算皇帝也未必能拿他怎麼樣。
燕親王道:“你這是要謀反!”
李溋道:“無诏入陛下寝殿,質疑皇室血脈才是造反!除了你們,不是還有那位真太子,一道拿了,就地問斬!”
“别!”
一聽要殺了舒言揚,皇後脫口而出,話出口才知道不妙。但殿中衆人聽得清清楚楚,燕親王道:“娘娘!不是親子,您為何阻止?”
皇後已經暈頭轉向,情急之下更不知如何辯解,山月道:“舒言揚再怎麼說也是皇後外甥,自然不舍。”
怡親王道:“你殺兄弟真是熟門熟路。娘娘,您身邊這位如果是你的親子,那麼為何祭天之後,您反而疏遠他。将他放在偏僻宮室不管不顧,後來幹脆送走,按照常理,失而複得不該更愛惜?您為何反其道而行,似乎不想看見這個兒子。”
這是李溋的傷痛之處,山月聽不下去,語氣不善道:“是啊,陛下,為何将他送去玉匣宮?”
皇帝不接近李溋,是怕他克死自己,被山月這樣問,心虛道:“這……是朕不好……”
怡親王道:“父母與親子連着心,不是親子自然不願意親近。聽聞月師祖有一青藍珠,可以送給命定弟子,您的命定弟子應是舒公子,可是您為何不給他,而給了太子?若太子是您的命定弟子,那,他便是冬至出生!而不是太子的生辰,冬至後兩日!
“陛下,您當年說過,太子的眼睛很特别,可是嬰兒剛出生都是閉着眼睛,一至七日才會睜眼。若那時太子才出生,您怎麼能看清他的瞳色?”
皇帝整個人都坐了起來,回憶起李溋剛出生,皇後的種種反常,他一直以為那是皇後受驚過度,現在看來……
他驚慌道:“婉兒……你……”
皇後快站不住了,捂着心口大口喘氣,低聲道:“我……我……”
她向前栽倒,這時,手臂被人穩穩托住,李溋溫聲道:“母後,父皇欲傳位,宗親卻在此時逼宮,這其中大有文章,您别怕,有我在。”
皇後看着他,十九年來,她一直把李溋當做擋災的替身,從未給過關愛和溫情。如今親子把自己逼入絕境,他卻第一個托着自己……
皇後眼眶酸澀,低聲道:“對不起……我沒有保護過你……”
這話起碼是真心話,怡親王道:“其實何必多費口舌,娘娘與這位滴血認親,一切盡可真相大白。”
山月嗤笑一聲:“滴血認親是虛妄之法,根本無法辨認親生。若又用,怡親王怎麼會和燕親王打起來?”
請神香每個人看到的畫面不同,山月并不知這二人看到了什麼,隻憑事後争吵的内容,猜測出燕親王曾陷害怡親王的愛人,與他人苟合,生下别人的孩子。
那二人一聽,果然臉色煞白。
“陛下将傳位太子,若心有之人的胡編亂造,便質疑太子,将來讓他如何自處?!靈中境的百姓又如何看待他們的新君!”她榻上台階,給了皇帝最後的重擊:“其他皇子年幼,除了李溋,他們真的可以穩坐江山嗎?若他們不行,那麼江山會落在誰的手裡?陛下,豺狼環伺。”
她心裡清楚,一旦承認,等待她的将是屍山血海。見皇帝猶豫不決,她果斷囑咐。
“皇後,你吓到了。太子,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先處置這幾個。舒言揚是你的同門,被人當槍使也說不定。諸位不是說,在請神香裡看見了天災?此事好辦,本座再點一回,好好弄清楚諸位究竟看到了什麼。”
說完,不必對李溋示意,他們師徒自有默契,李溋已叫人扶走皇後。眼見宗親無力抵抗,一場驚濤駭浪被山月強行壓住,龍榻上皇帝忽然道:“慢。”
皇帝撐着軟枕,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揮手道:“阿溋,讓近衛出去。婉兒,你先别走。”
李溋沒動,皇帝擡起頭,目光中多了幾分不信任。山月伸手按住李溋背脊,他才擡手讓人撤走。皇帝把師徒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裡,他後知後覺心裡發寒,意識到整個江山已經在這對師徒手裡。
若沒有今日這一出,什麼都好,可是……自己渾渾噩噩一輩子,這樣的大事,卻不能蒙混。
腦海裡天人交戰,沉聲道:“把那個,舒言揚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