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皇子連權柄都沒有握過,握過的都……”都讓李溋除掉了:“不管真假,李舒在外人看來,好歹帶過鋒州軍。所以政事殿看似有很多選擇,其實沒有選擇。”
穆王聽完,忽然笑了,搖頭:“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去……”
懷裡的李溋動了動,打斷了穆王要說的話,他低低說了句什麼,抱得更緊,山月連忙道:“吵到你了?”
李溋呼吸不穩,眉心不舒服地皺着,沙啞道:“疼……”
終于有反應了,山月揉着他的耳畔說:“很快就好,阿溋再忍一忍好嗎?”
他斷斷續續叫師尊,半晌又睡了過去。山月失落一陣,想問穆王要說什麼,穆王早已離開。這一夜李溋反複醒,又反複睡,直到黎明,山月不得不走。李溋依然抓着她的衣服,沒有意識得握緊。
山月揉了揉酸麻的手腕道:“乖,師尊晚上再來。”
李溋聽了,掌心松開一分,長睫毛顫動,鼻梁裡續起一滴水珠。山月見了,俯身吻了他的眼睛,解下柔軟的發帶,放在李溋手心裡。
晨光初照,她在黑暗裡躺了很久,本該渴望自由。可現在山月讨厭白天,白天意味着不能時時知道李溋的情況,不知道箱子打開的時候,他是恢複了,還是更嚴重了。
夜晚下起大雨,山月和穆王一起給箱子頂蓋上油紙,她胡亂拿了些衣服鑽進木箱,箱子裡果然濕了,而李溋睜着眼睛,半濕的頭發貼在臉上。
山月驚喜道:“阿溋?醒了?”
厚狐裘裹住李溋,好半天才把木箱弄幹。李溋艱難得推着木闆,讓出地方。山月以為他不想添麻煩,擦幹後道:“好了,躺回來吧。”
但李溋沒有回應,還把臉埋了起來,不看山月,離她遠遠的。
山月心裡一痛,端起碗說:“先把藥喝了。”
見他不理自己,輕輕撫摸着頭發說:“怎麼了?生氣了?”
“這是什麼藥……”他的聲音沙啞難聽。
山月道:“當然是治傷的藥。”
李溋默了片刻:“是你的血……”
這世間沒有藥能讓斷骨重生,除非用靈力療傷,而山月已經沒有靈力。她勉強笑了笑:“……血氣有靈,能幫你快點恢複,一點點,不妨事。”
李溋動了動,抓着山月的手,他靠近了,山月卻把手收了回去,可手腕已經被他抓住。那一道道傷疤也被他摸了去。
李溋:“我不喝……”
他又離開山月,山月獨坐一旁,半晌道:“那你要我在……不知道你的生死,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沒了氣息,你要我在這種恐懼裡煎熬嗎?”
壓抑很久的崩潰在這一刻決堤,她放下碗,徑直離開木箱。雨打在臉上,冷得像箭。夜色黑得像墨,但沒有閉塞的木箱黑。她後悔離開了,李溋孤身一人,好像一件可以随時被丢棄死物。
“當我知道皇後換子的時候,實在想不明白,該怎麼妥善處理這件事,我想過帶你離開玉匣宮,在路上慢慢告訴你,後來師兄讓我把你們換回來,我也隻有這個辦法。到如今我才知道,那有什麼妥善處理……我該把你捆起來,關在暖閣,把你強行帶走,不讓任何人靠近……”
眼淚滑落,和雨水混在一起,木箱被敲了兩聲,極輕,像李溋的哀求。山月聽見了,擦去臉上的水回到箱子裡。
瓷碗空着,連藥渣也不剩。李溋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苦……”
山月在身上摸索,企圖憑空變出一顆糖,他不喜歡吃的山楂丸也好,可惜什麼都沒有。她道:“我去找點水。”
李溋卻牽着她說:“你親親我……”
山月:“什麼?”
李溋道:“親親我……就不苦了……”
山月哭笑不得,這種時候還想這種事。他摸着李溋的臉頰,在額頭上落吻。
李溋拉着她的衣服說:“對不起……”
山月搖搖頭,李溋摸到一手的水,說:“濕了……會冷……”
她的衣服被雨打濕,山月說沒關系,李溋想了想,分開師尊的衣領,又退後一分示意山月蓋狐裘。
現在的天氣确實冷,山月怕寒更熬不住。她沒有推辭,本來也要讓他靠着自己睡,于是脫了濕衣鑽進狐裘。李溋立刻抱過來,灌了這麼多天的藥,他身上充斥着濃濃的藥草香。
被他抱了,山月突然有些尴尬,從前衣服厚,挨在一起不覺得有什麼。今天穿單衣,李溋貼過來,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皮膚、肌肉和身上的熱氣。
山月僵硬一瞬,渾身不自在,偏偏這時李溋手臂收緊,肌膚相貼的感覺更明顯。
她忍不住道:“你……别亂動。”
李溋不知是沒意識到,還是聽不懂,非但不安靜,還抱得更緊,悶聲道:“師尊,你快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