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已經沒有水，可舒言揚還是渴。他趴在池塘邊喝裡面的死水，幾株白花随風搖晃，這花好像有魔力，舒言揚看着，滾了滾喉嚨，摘下一朵送到嘴裡。甜絲絲的汁液滑進喉嚨，終于，嗓子不幹，那種要命的渴，終于緩解了。

這天之後，他的吃食裡再也沒有水，隻有又幹又硬的餅，舒言揚隻能喝池塘水，雨水，吃那些花。半個月後，太監擡來九口大缸，擺在舒言揚身邊：“陛下口谕，您曾是九五之尊，不能虧待了您，這九缸水，請您慢慢享用。”

舒言揚嘿嘿笑，從前裝瘋，現在大概真的瘋了。他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宮室的門開了又關，他總是笑，或大口灌水，白洛神長得很快，總是夠他摘來吃。可是吃得越多，舒言揚越渴。隻幾瓢水已經解不了渴，有時候足足喝下一大缸，喝撐了吐，吐完繼續喝。

這天，玉露偷偷告訴山月，地下室挖開了，下面有一間好大的暗室。因為霧氣不散，靈中境的敵人蠢蠢欲動，登基大典後，李溋一頭紮在政事殿，玉露說話時，山月才發現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她有些恍惚，問道：“封後大典也快了？”

她說得很輕，玉露道：“您說什麼？”

山月搖頭，讓玉露帶自己去地下室。那間暗牢頂上被封了石磚，沒有全部填滿，此事石磚撬開，露出了暗牢的全貌。

小太監在前面開路，山月卻阻止道：“你們不必下去。”

她和女仙一起下暗牢，下面的空氣閉塞難聞，潮濕黴味裡混着血腥氣。令山月意外的是，此地和記憶裡有些不一樣。

原本放刑具的位置，擺着一張長書案，書案上放着筆墨紙硯，很多書和竹簡随意放着，都腐爛不成形。女仙掌燈湊近，她最喜歡研究古書，頗為遺憾道：“好可惜，都不成形了。咦？師尊，您看這裡。”

她把燈挪到一旁，那裡也有些腐爛的紙，女仙看得津津有味，蹲下來道：“為什麼要把紙鋪在地上……”

山月卻看不出奇特之處，女仙研究半晌，回頭道：“師尊，這些紙好像拼出了一個形狀。”

山月沒有應，女仙回頭喊了一句，見她心不在焉，起身道：“師尊，不舒服了？”

山月搖搖頭說：“什麼形狀？”

女仙哎了聲：“損壞太嚴重，看不出來。”

她也就看這些時會有很大的情緒，山月道：“我看那邊有幾個箱子，抱着油布，說不定裡面還有書。”

女仙一下子興奮起來，跑過去研究那幾個箱子。山月把目光投向暗牢，腦海裡不由自主出現蕭問天被困暗牢的場景。

這時，角落裡傳來磕碰聲，山月以為是女仙找東西弄出來的響聲，看了眼沒有在意。但磕碰聲随之又來，這回女仙也聽到了，停下動作和山月對視。

師徒二人尋聲過去，見角落裡，一個罐子自己從左滾到右邊，又從右滾到左。女仙用腳踢了踢，那罐子覺得被人發現，像人一樣愣了愣，然後往柱子後面跳，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

女仙一把把它拎起來，拿在手裡晃了晃，罐子忽然叫道：“哎呀！别晃！”

居然會說話，還是個女人的聲音。二人頗為驚奇，女仙道：“是鬼祟嗎？紫薇殿的夢魇莫非因這東西而起？師尊，要将她超度嗎？”

罐子聽見超度二字，不等山月答，她便興奮道：“超度我？好啊好啊！兩位大好人快些動手！”

這語氣這聲音……從發現她開始，山月就覺得耳熟，她翻來覆去看着罐子，忽然看出些關敲，喃喃道：“藏魂壇？”

思慮片刻，山月解開了封口，女仙道：“師尊，小心讓她逃了！”

封口一解，一團幽藍色的火猛得從罐子裡飛出來，從暗牢這一角飛到另一角，邊轉圈邊興奮道：“老娘終于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月更熟悉了。

感覺她沒有惡意，女仙驚訝道：“這是……師尊這是什麼？”

那藍色的火聽見了，猛得轉身飛到女仙面前：“這、是、什、麼？小美人，你要超度我應該是個修士，怎麼不知道我是什麼？我當然是一個鬼魂啦。”

這次輪到山月訝然：“你是個鬼魂？”她猶豫道：“你……着火了？”

那鬼魂嗯了聲，繞着山月轉，似乎在打量她：“着火？這是魂火，兩位怎麼回事，沒有見過鬼魂嗎？”

山月道：“鬼魂應是一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