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照片都從十年前翻到前年，鄧嘉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照片的後面大多是他和許楠的合照，認識之後，兩人就自诩他們的友誼堅不可摧。這忽然讓他想起上次在江攸家看到的很多合照。
大概是因為現下的氛圍太過輕松，他沒怎麼動腦子，忽然說：“上回去你家，阿姨給我看了好多照片，那個經常在你身旁的姐姐好漂亮。”
說完後才發覺有些不妥，他連忙擡起頭看江攸的臉色。
而江攸隻是溫柔地笑了笑，“嗯，是個漂亮聰明的女孩子。”
心髒猝地被無形枷鎖勒住，鄧嘉景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他得寸進尺地問：“下次可以見見她嗎？”
話音剛落他就後悔道：“我就随便說說……”
江攸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你想見她嗎？”
“嗯。”鄧嘉景自虐般點點頭。
“我知道了，”江攸點點頭，“我先給你講講她吧，想聽嗎？”
理智讓鄧嘉景結束話題，但好奇心促使他點頭準備傾聽。他仿佛聽見江攸歎了口氣，而後才緩緩道來。
“我和她還有張揚，我們三個幼兒園就認識，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以前是鄰居，後來她家先搬走了，但我們還是經常一起玩。”
鄧嘉景默默聽着，已經能想象到兩人關系有多好了。
從小到大一起長大，一直是同學，還有很多合照。可能比他和許楠還要好。
忽然想起上次和江媽媽一起看相冊時，江媽媽那句“可惜了”。
“大學沒有一起嗎？”鄧嘉景小聲問。
他看見江攸搖搖頭，繼續說：“小學的時候，我、張揚和她，算是小團體吧。一起上學，一起做作業，放學偷偷跑去離學校兩條街的電玩城玩。”
鄧嘉景輕輕笑了笑，原來江醫生小時候也會做那麼不乖的事情。
“想不到吧？”江攸向他投來目光。
“有一次我們被我媽逮到，我媽帶我們三個去吃了一頓甜品，但她父母管她很嚴。”江攸頓了頓，“我和張揚上高中後才知道，她父母對她的嚴包括但不限于不讓她打遊戲、侵犯她的隐私。”
鄧嘉景瞪大了眼：“她一個女孩子，他爸媽怎麼能這樣？”
江攸安撫般拍拍他的胳膊：“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好的。”
“她爸媽會偷偷甚至當着她的面看她的日記，不停地向她施壓，問她為什麼沒能考到第一名。”
“她成績是我們班最好的。”
“但她考到年級第一時，她爸媽又會問她為什麼不是全區全省的第一。”
“她擅長曆史，喜歡人類文明，她父母說卻選理科才有前途，硬生生改了她的分科表。我和張揚當時安慰她，說我們都是理科，說不定還在一個班呢。”
鄧嘉景皺了皺眉，“我覺得她父母一點都不尊重她的意願。”
“嗯。”江攸點點頭，“但最後她還是如願學文科了。”
“那父母同意了？”鄧嘉景有些吃驚。
從江攸的講述來看，不像是會妥協的。
“同意了，我們當時都挺驚訝的。”江攸歎了口氣，“要知道我和張揚以前都很怕他爸媽。”
鄧嘉景問：“為什麼？”
他認為，像江攸這樣成績好又長的好看的人，沒有家長會不喜歡。
很快，江攸為他揭開了答案：“因為很多家長覺得，十五六歲正是子女早戀叛逆的時候，所以草木皆兵，對孩子身邊的異性都格外敏感。”
“初三畢業那會兒，暑假我們也是經常一起玩，有次我和張揚吃過飯去找她出門打球，平時我們出門玩都會提前約的，那天沒有。”
然後他們兩人便在門口聽到一出争吵。
袁依蘭的父母覺得女兒和身邊兩個男性朋友的關系不單純，哪怕女兒再三保證，說沒有，說他們隻是朋友。
那個時候江攸脾氣還沒那麼好，作勢就要敲門，被張揚攔下來。張揚說，他們再進去的話，袁依蘭就真的不好解釋了。
很快，屋内的争吵聲停下，他們灰溜溜地走了，不敢在這個關頭讓袁依蘭再陷入父母的責問。
“然後呢？”等了幾秒也沒等到下文，鄧嘉景忍不住問。
江攸頓了頓，“然後偷聽到牆角，他父母懷疑她跟我們談戀愛，在罵她。”
“她爸媽怎麼長着張嘴就亂說話啊。”鄧嘉景有些打抱不平。
身為父母，不好好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冤枉人。江醫生說得對，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好的。
江攸細細觀察鄧嘉景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這麼生氣啊？”
“氣。”
“那不講了。”江攸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
鄧嘉景：？？？
“不氣了。”鄧嘉景立馬保證。
過了兩秒，他和江攸幹瞪着眼，江攸沒繼續講的樣子，鄧嘉景幹脆也放棄了，将腿上的毯子拉起，遮住自己的腦袋，“算了，别講了，還是氣。”
江攸将鄧嘉景腦袋上的毯子掀開，輕輕摸他的頭發：“也不怕悶着。”
看鄧嘉景重新拿起手機，他沒再說什麼，靜靜陪着。
安靜了沒一分鐘，鄧嘉景一把掀開毯子，面朝江攸坐着，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接着和我講吧，聽不完難受。”
“嗯？”江攸微微偏頭看他。
鄧嘉景心頭一驚，這雙眼，多了些他琢磨不透的情緒。
他其實很想問，那你們談了嗎？如果沒談的話，為什麼不讓人提起呢？
鄧嘉景忽然抓住了一絲線索。
人在看着相片回憶時，會說起當時的事情和後來結果。但那天看照片時，江媽媽卻說了可惜。
還有最開始和江源見面，在張揚的車上時，他們說的關于江醫生的禁忌話題。
逐漸減少的合照，閉口不談的熟人，家長的惋惜。
還有關于“死”的話題…
将這一切串起來，不難想象那位姐姐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