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兩三次後,奶奶才拆穿他。
小小的鄧嘉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隻是想要奶奶多陪陪他,不要把他送回去。
奶奶哭笑不得,哄好他後才十分嚴肅地教育道:“嘉景,奶奶一直都在,也不會把你送回去。你想要什麼得說出來。比如你想奶奶陪着你所以不想去學校,你得說出來,而不是撒謊說自己肚子疼騙人,我可擔心你了呢。”
“你看,上學是不是奶奶送你去的?哪次放學奶奶沒來接你?這麼喜歡你,怎麼會把你送回去?”
後來鄧嘉景對奶奶坦誠了很多,開心的不開心的難過的,都會告訴奶奶。
那是他的依靠,是他的樹洞,是他擁有過的最最最最溫暖的人。
夢境複刻了從前,他卻再也回不去了。
現在的他不僅擰巴,還愛逃避。
忽然,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江攸。
鄧嘉景此刻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正在做夢,又不可抑制地陷入夢。
江攸在質詢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因為是夢,他膽子也大起來,直勾勾盯着對方,大聲責問:“你什麼時候給我打過電話了?”
像抱怨又像委屈,嘴裡不停念叨:“怎麼都不等等我,還跑去相親,你看着也不像喜歡女生的啊,又不喜歡我,又和我一起吃飯散步聊天,每天還說早晚安……”
這些事情他都沒和别人做的。
“喜歡你。”
明明是夢裡的虛無缥缈,卻仿佛擲地有聲,鄧嘉景猛地睜開眼。
視線内和閉眼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手機的震動已經停下,鄧嘉景握住手機瞥了眼屏幕,一下子坐了起來。
剛才的電話是江攸打來的。
他将手機解鎖,發現還有幾條微信消息。
江攸問他情況怎麼樣,問他吃沒吃飯,說自己快到了。
到哪兒?
沒待他細想,江攸再次來電,他按下接通。
“方便給我開一下門嗎?”
哪怕再聽一萬次江攸說話,鄧嘉景還是會有一瞬的怦然心動。
随着腳步聲的接近,江攸心情放松了一些,舒了口氣等鄧嘉景開門。
門一開,燈随之亮起。
鄧嘉景被燈光刺地眯起眼,問:“江醫生你怎麼來了啊?”
江攸仔細打量着面前穿着藍色卡通睡衣的人,睡眼惺忪,聲音是沒睡醒的沙啞,嘴唇淡白,一側臉頰上有淡紅的壓痕。
“聽許楠說你不舒服,可能沒吃飯,我帶了點飯菜來。”他在門外,将手上的打包袋舉起給鄧嘉景看。
屋内的人朝後退了一步讓出位置,他如願進了門。
鄧嘉景等江攸進來後把門關上,緩緩跟在江攸身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着痕迹地在餐桌前坐下。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樣,他覺得江攸今天格外有魅力,讓人挪不開眼。他忽然記起,江攸不是在相親麼?現在才幾點?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江攸看,
江攸将餐盒一個個擺好,對上他探究的視線笑了笑,“不會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吧?”
鄧嘉景猶豫片刻,點點頭。
“我先去洗個手。”江攸輕車熟路地走到廚房洗手,又找到電視櫃上的小藥箱取出體溫計,回到餐桌,發現鄧嘉景還是剛才的姿勢,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無奈笑了,語調溫和,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幹嘛啊?怕我走了?”
鄧嘉景又點點頭。
江攸擦幹手,将手背貼到鄧嘉景的額頭上,頓了幾秒後,“有點燙。”甩了甩體溫計,遞過去,“夾着。”又拆開飯店給的一次性筷子擺在飯盒上,“有哪兒不舒服嗎?”
過了幾秒,鄧嘉景搖搖頭。
鄧嘉景覺得他的語言系統被什麼東西擊潰了,否則怎麼像喪失了言語一樣。
怎麼回事,自己是得大病了嗎,還在做夢?不然江攸怎麼抛下相親來給他送飯啊?
“不會說話了啊?”
“……會。”鄧嘉景垂下眼,不再去看江攸。
江攸看他動筷子了,便說:“相親是上次我媽在飯桌上說的,我拒絕了,但沒用。後來又有些事情,必須得讓我去。但我今天是去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了。”
“像這樣的情況應該隻會有一次。”
鄧嘉景像是沒聽到那句“我有喜歡的人了”,隻是不解地問:“為什麼隻有一次?”
“因為發現自己喜歡同性。”
江攸輕飄飄一句話,讓雜草叢生的道路豁然開朗,鄧嘉景仿佛聽見心中的小人在歡呼。
話語哽在喉頭無法訴說,鄧嘉景喉結滾了滾,隻是盯着江攸看。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灼傷江攸表面的冷靜。
“抱歉。”江攸忽然說。
鄧嘉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嗯?”腦袋忽然靈光一閃,知道了。于是他搖搖頭,否認江攸的道歉,“江醫生,不用道歉。”
江攸臉上确實帶着鄧嘉景無法理解的歉意,也有沒被鄧嘉景察覺的緊張,“還以為你會介意。”
“不會。”鄧嘉景故作輕松地說,“因為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