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目光一凝,心生出一絲異樣。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觸到紙張的瞬間,竟莫名有些遲疑。
他展開信紙,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瑤妹此舉甚妙!遠離那晏琛,實乃明智之舉。聽聞城東新開一酒樓,佳肴美釀俱全,明日你我同去,可好?——爰知
遠離他……是對的?
指節在紙張上掐出印痕,喉嚨滾動,晏琛低笑出聲,“好得很。”
他想起季瑤近日的疏離,想起她不再出現在他面前的種種細節。原來,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她刻意為之。她想要遠離他,已經有人在為她慶祝這個決定。
晏琛揉碎了紙,遠處傳來更鼓聲聲。
一陣熟悉的撲翅聲打破了夜的寂靜,季瑤擡眼望去,隻見那隻雪白的鴿子落在窗台上。
“回來了,咕咕。”季瑤輕聲呢喃,伸手将鴿子捧起,剛想解下鴿子腿上的細繩,卻發現鴿子腿上空空如也。
“奇怪了……”季瑤蹙眉,“難道爰知沒有回信嗎?”
“罷了,明日再說吧。”她輕聲說着,擡手将窗關上。
晏琛踏入王府,夜色已深,廊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映得他眉目間多了幾分冷峻。
他擡手揮退了迎上來的侍從,徑直走向書房。推開門,他站在案前,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那封皺巴的信條,指尖敲擊着桌面,似在思索着什麼。
片刻後,他喚來侍衛,“去查一個人,名叫‘爰知’。我要知道她的來曆,以及她和季瑤的關系。”
侍衛領命而去,晏琛卻依舊站在原地,眸色漸深。他怎麼從未聽說過季瑤身邊有這樣一個名字,更不知她何時與這樣一個人有了交集。
花燈節的長街浸滿琥珀色的光暈,紅鯉燈在晚風中遊弋,琉璃燈盞懸滿檐角。
白幼怡提着鎏金蓮花燈,燈穗拂過她的袖口,她側身對着身旁的春兒,“聽說今年燈謎是翰林院學士親拟的,倒是有趣的很。”
十步開外的燈影裡,季瑤正俯身挑選花燈。
晏琛手持酒杯坐在二樓,神色淡然,目光偶爾掃過街邊的燈影,對這一切并不十分在意。
忽然,他身形一滞,目光凝在不遠處的一道身影上。那人一襲素色長裙,手中的兔子燈晃了晃,朱砂點的眼睛正對着他的方向。
是季瑤,但是她似乎并未察覺自己的存在,提着兔子燈繼續向前。
白幼怡正與春兒低聲交談,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巷口裡沖出,狠狠撞上她的肩頭。她踉跄後退,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放置在腰間的荷包已不翼而飛。
“抓賊啊!”白幼怡驚呼。街市頓時騷動起來,人群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
一道素白身影卻逆着人流疾步而上。那賊人慌不擇路,正準備一頭紮進另一條小巷,他還沒來得及邁出幾步,就感覺後衣領一緊,整個人被拽住,随後摔在了地上,荷包從懷中滾出。
“姑娘饒命!”賊人哀嚎着掙紮,卻被季瑤單手扣住脈門,動彈不得。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偷人錢财,可曾想過失主如何度日?”
白幼怡提着裙擺匆匆趕來,季瑤将沾了灰土的荷包遞來,素白指尖掠過她掌心時,她的臉頰立馬泛起薄紅。
“多謝你,季瑤。”白幼怡接過荷包,眼含熱淚,聲音裡帶着幾分哽咽。她将荷包攥在胸口,擡眼時恰見季瑤唇角輕揚,那抹笑似碎冰映着月色。
“長街喧鬧,仔細着些。”
白幼怡這才注意到,季瑤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琉璃燈的光暈描摹着她側臉的輪廓,長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眸光流轉間張揚而明媚,不再是往日羞怯的模樣,倒像雪地裡驟然綻放的紅梅,凜冽又灼眼。
“那賊人怎麼辦?”白幼怡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小賊,低聲問道。
“送去官府,按律處置。”季瑤聲線清泠。
衙役們連忙應聲,将那賊人押走。賊人哆哆嗦嗦地求饒:“姑娘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季瑤轉身看向白幼怡,眸中的冷意再次被溫柔取代,這種反差讓白幼怡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悸動。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黯淡,一股燥意悄無聲息地蔓延,燒得他心口發悶。
他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他的目光依舊鎖在季瑤身上,眸色愈發深沉。
“季瑤!”
一聲清亮的呼喚穿透了滿街糖畫叫賣聲。
季瑤轉身時簪頭垂下流蘇晃出碎光,正映見湛爰知提着竹燈籠從人潮中擠來,“可算找到你了。”
季瑤轉身握住白幼怡的手,“幼怡姐姐那我先告辭了。”白幼怡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