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風雪聽後手指微微收緊,瞥眼看向季骁,緊抿雙唇。
如果壓迫感有級别,淩淮安覺得季骁一定是教導主任的程度。
他見季骁發話,雖然很想平起平坐說話,但無奈自己實力不夠,隻能乖乖順着回答:“哪裡哪裡,您過獎了!”
淩淮安背上已經有些濕熱。
季骁再将話題轉向仇風雪,方才針鋒相對的氣勢又被兩人收斂,隻剩讓人窒息的餘韻在堂内回蕩。
仇風雪不知道季骁又在打什麼算盤,索性挑明了道:“季大人來定然是有什麼事想與我說吧。”
季骁舔唇,笑得怪異:“我隻不過是來帶個話罷了。”
仇風雪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收緊,面色平靜:“季大人但說無妨。”
“仇大人也知道,最近戰事吃緊國庫緊張,雪災連綿殃及百姓,所以多出來許多開支賬簿需要仇大人打點核對。”
季骁說完,又想起還有遺漏之處,補充道:“仇大人,我知道您近來本要配合都察院進行檢查,手頭事情也多得要緊,不怎麼騰得出空……”
“既是太子之意,仇某定然将此事辦妥。”仇風雪不去聽季骁故意所說廢話,他早猜到二皇子會對太子下手,也有預料對方極有可能拿自己開刀。
近日皇帝身體抱恙卧床不起,太子全權負責監國之司,忙得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其他,二皇子和其朝中黨羽對太子虎視眈眈,選在此時下手,倒也不意外。
太子将二皇子的任務派予他,也是為了維持根系。
監國一事等于整個大昇的重擔全部落在太子身上,仇風雪接下此任務,相當于和太子處在一座獨木橋上,稍有不慎便會牽一發動全身。
但他不得不接,因為這本是他職責所在,但他料想季骁絕對不止是讓他核對打點賬簿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下一秒季骁的話便接踵而至:“仇大人,此事牽系重大時間緊促,還望您能在五日之内解決,我也好交差。”
淩淮安在一旁都驚呆了。
他震驚地看向整個木箱裡裝得滿滿當當的賬簿,再看向仇風雪,替他捏一把汗。
這玩意兒五天能做完他改名跟季骁姓!
“好。”仇風雪甚至不帶思考,就接下了這副擔子。
淩淮安不知是哭是笑,但沒辦法,這人總是要幫的,不然就得按照原著裡寫的那般,仇風雪最終未能完成任務,而被季骁這個人渣進行第一次淩虐。
待送走季骁後,淩淮安環顧四周确定人都散了,才趕緊湊到仇風雪身邊,輕咳兩聲引起對方注意。
仇風雪心神煩亂,本不想理會淩淮安,可對方卻開口說要幫他核對賬簿,反倒勾起他的好奇心。
“淩少爺為何突然要幫我?你沒有必要如此。”仇風雪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眼,啞聲道。
淩淮安不急着回答,反而笑問仇風雪:“仇大人明知道我的名聲,又為什麼要在我和仇少爺互毆後将我留下?這對你來說也沒必要。”
就算淩父那邊仇風雪欠着人情,也可以強行找個理由把他塞進皇城私塾裡過活,也不算得罪了淩父。
仇風雪展顔淡笑,舉目看向淩淮安道:“你的名聲雖然不佳,但既然來了仇府,我理應将你當成一張白紙相待,不帶偏見施以教導,才能不負淩大人所托。”
換言之,淩淮安的過往如何不重要,仇風雪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當下的淩淮安。
他眼中所看到的,感官所感知到的淩淮安。
這讓淩淮安内心得到些許慰藉,他對上仇風雪眼神,語調玩笑:“仇大人,就算我不開口,你也會讓我核對賬簿吧?”
這種細活最考驗人的耐心,尤其是像原書裡淩淮安這般暴躁的人,仇風雪剛好可以拿這法子治他。
仇風雪不動聲色挪開眼神,捧過一摞賬簿遞到淩淮安面前,澹然道:“淩少爺,這是您自己先開的口。”
淩淮安坦然接過,略微點頭,還是不肯放過仇風雪,繼續追問:“但您心底有這想法,對不對?”
“淩大少爺。”仇風雪無奈似地斂眸,再看向淩淮安時,對方得到的卻是毫不相幹的回答:“今晚有鲫魚湯。”
淩淮安愣在原地。
“……啥?”
他口中疑問未曾問出,家丁便提着食盒麻溜兒進了主堂,将今夜菜品一一擺上桌介紹,最後被端上來的主菜就是鲫魚湯。
炖得軟爛卻依舊整型的鲫魚浸潤在奶白濃稠的湯裡,湯面上漂着幾粒青綠的蔥花,湯底沉着諸多赤豆和薏米。
除此之外,淩淮安還聞到湯中散發出的清淡藥材苦味。
敢情他還真吃上藥膳了。
湯汁醇厚,并未像淩淮安想象中那般苦澀,仇府廚子的手藝還真不是蓋的,能讓淩淮安這等叼嘴人物都眼前一亮。
仇風雪看他面色還算不錯,挑好了時機出聲:“考慮到淩少爺冬日身體原因,膳房的藥膳會一直做到今年開春為止。希望淩少爺冬日夜晚,能稍微好睡些。”
淩淮安拿着湯匙的手滞在半空,反應過來仇風雪說了什麼過後,滿臉可憐相去看對方。
廚子手藝固然不錯,藥膳味道十分鮮美,但他也架不住連續兩個月天天都吃這些,嘴巴能淡出鳥來。
“仇大人。”淩淮安苦笑着看他。
仇風雪很給面子地轉頭,墨黑深邃的瞳仁凝望淩淮安。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因為府上藥材貢品庫存太多清理不完,才借機來讓我消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