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氣說完,耳朵漲得绯紅。
仇風雪也顯得有些困窘,看淩淮安這副懇切的模樣,剛想狠下去的心又有些軟和下來。
是了,淩淮安說的倒也不全是錯。
仇星輝的生辰定然是重要的,他不能因為這些公務煩擾,便将其晾在一邊,更何況是仇星輝還在和自己置氣的時期。
他或許得将話和仇星輝說通,這事兒才算真解決。
仇風雪歎氣,挪過視線淡聲道:“既如此,淩少爺便好生準備,屆時我自會赴約。”
淩淮安喜笑顔開,不再折騰仇風雪認真看賬簿,對自己計謀得逞十分得意,背後“尾巴”搖得起勁。
*
今夜風雪停歇,難得朗夜。
仇風雪在書房内對了一天賬簿,身子疲乏雙眼蒙霧,站起身時兩眼發黑。
淩淮安不知何時悄聲離開,整個書房清寂至極,炭爐燃盡,冷意再度席卷而來。
房門外煙火重重,五光十色的絢爛花火透過輕薄的窗戶紙映射進幽冷昏暗的房内。
仇風雪撈起外套披上,緩步走到盈滿燦爛之色的門前,靜默聆聽外面煙火升上半空,随即炸開的熾烈之聲。
以往今日,仇星輝定然與自己在院内把酒言歡,可今年這仇府卻格外冷清,他與仇星輝相離無話,飛鳥也不肯在這院中停留。
他徐徐探手,想推開房門,不料卻被在外興沖沖跑來的淩淮安猛地拉開。
冷風被淩淮安擋在門外,仇風雪逆光看他,隻看清了淩淮安圓黑如炬的一雙星眸。
“嚯,我以為仇大人還沒對完賬簿呢,想着過來看看。”淩淮安被冷風凍得鼻尖發冷,泛着些許紅暈,他将手放在鼻下略微蹭過,呼出一口熱氣道:“穿這麼薄,當真不會冷嗎?”
仇風雪斂眸,整理好衣冠,語調卻莫名冷淡:“淩少爺不必挂懷仇某。”
就像是莫名在逃避一般。
淩淮安能敏銳感知到仇風雪的情緒變化,卻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臉畔,找補道:“哈哈哈哈,我隻是随口一說。”
仇風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低聲道:“我……不冷。倒是淩少爺,天氣寒涼,保重身體。”
今夜城中喧沸,商戶都出了攤擺在街上,吆喝叫賣,一股股帶着暖意的食物蒸汽散出香味飄進夜空,暖黃的燈火和煙花交相輝映,點燃半片墨藍夜色。
仇風雪取了仇星輝的生辰禮,同淩淮安在摩肩接踵的街市上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看纨绔少爺對各種新奇玩意都充滿好奇。
整條街上的百姓都認得淩淮安這副熟面孔,見到他在自己攤位上停下,誠惶誠恐地強笑着,也不敢收他的錢,連連擦着汗将東西送給淩淮安,送瘟神似地将其推向下一個攤子。
生怕這纨绔少爺哪點不順心,一劍掀了他這攤子。
不過淩淮安并沒有感覺到這點,依舊十分愉悅地哼着曲兒往前大步流星。
仇風雪跟在他身後,每見淩淮安拿了一家的東西,便掏出一串錢悄聲遞給商販。
大街盡頭有一家粥鋪,仇風雪剛來皇城時便對這家鋪子有印象,也曾在許多冬夜來吃過數次餐飯,粥鋪的老妪手藝很不錯。
尤其是每年臘八節才能吃上的臘八粥,比皇城九湘閣那些從宮裡出來的廚子做的還鮮美。
淩淮安就等着出來填肚子,藥膳吃得他口中寡淡無味,想到還要吃到開春,他就有種即将變成彭祖的感覺。
“仇大人又來啦?”老妪弓腰從鋪子裡走出來,滿面笑顔,看到淩淮安的一瞬表情微微凝滞。
仇風雪上前一步,擋住淩淮安半身,柔聲道:“阿婆,可還有臘八粥?”
“有的有的!”老妪注意力重新凝在仇風雪身上,連連點頭轉身,拿出陶碗盛了滾燙的粥端上桌。
淩淮安拿起調羹就往嘴裡送,臘肉和時蔬的鹹香交融,他眼光一亮,的确是很久都沒吃過如此鮮美的粥羹。
“你經常來?”淩淮安捧着碗取暖,眼神熠熠。
仇風雪點頭,指尖撚住勺柄,将粥的熱氣攪散了些,擓了一勺送入口中,舉止投足都和淩淮安形成巨大對比。
淩淮安看仇風雪慢條斯理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地也放慢了手中動作,還沒等他吃盡興,身後便陡然一陰,他轉身揚頭去看,發現是氣喘籲籲的影枭。
仇風雪見狀,放下調羹,面色肅然。
能讓影枭這時候來找仇風雪的,除非發生了緊急的事。
淩淮安暗自捏了一把汗,今夜影枭的出現,完全就是書裡未曾出現過的意外狀況。
果不其然,下一秒影枭便開口急促道:
“主上,不好了。”